若是沒有塗見青的事件,蕭北夢此刻恐怕已經到了南寒。


    如果從墨土城的事情來分析,很有可能,在蕭北夢的眾多敵人當中,最擅謀劃,最懂蕭北夢,是隻與蕭北夢打過一次照麵的禾遊鴻。


    他在墨土城,給蕭北夢出了一道大難題,不管怎麽做,似乎都錯了。


    禾遊鴻不知道是出於自己的謀劃,還是有高人指點,在墨土城擺下這麽一局,坐等蕭北夢抉擇。


    蕭北夢若來,禾遊鴻可以報淩波城之仇;蕭北夢若是不來,對塗見青見死不救,不管不顧,那他就必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拋開修煉《真血訣》不說,蕭北夢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口碑是相當不錯的。


    天順姬氏在搜捕蕭北夢的過程中,很明顯地感覺到,各州府的百姓在搜捕蕭北夢一事上,並不熱心,甚至可以說是抗拒。


    盡管官府已經給出了足夠的賞金,卻仍舊沒有調動起百姓們足夠的熱情。


    尤其是北三州,是不是就有百姓自發請願,要求官府撤銷對蕭北夢的海捕。


    總結的來說,拋開落霞山等以《真血訣》為由頭,對蕭北夢進行追殺的元修勢力,天順的百姓在蕭北夢與姬氏的恩怨當中,明顯地偏向了蕭北夢。


    民心向背,這對於坐擁江山的姬氏而言,是極其危險的信號。故而,此等形勢下,扭轉民心,要比殺掉蕭北夢更重要。


    但是,蕭北夢若是不來墨土城救塗見青,他在百姓們心中建立起來的口碑和形象,就會轟然坍塌,百姓們對蕭北夢的印象便會發生逆轉。


    很可能,禾遊鴻,亦或者他身後的勢力,根本就沒指望蕭北夢會自投羅網來到墨土城。他們的真正目的,是讓蕭北夢失去百姓的擁戴,失去民心。


    蕭北夢經過一番斟酌分析後,得出了結論:墨土城一局,明麵上是禾遊鴻在追殺塗見青,實際上,是天順姬氏在對自己出招。


    經曆雲家祖地一事之後,蕭北夢已經知道,站在雲家二房、悟真堂背後乃是天順姬氏的大皇子姬天正。


    故而,當下的形勢,墨土城一局,無論蕭北夢出不出現,姬氏都立於不敗之地。


    “不管墨土城的局是誰設的,都不重要,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趕緊找到老塗,救他離開墨土城。”


    蕭北夢已經猜到了姬氏的意圖,卻是沒有半分抽身而退的想法,確定塗見青還在墨土城,便結賬離開了酒樓,緩步行走在街道上,看似在飯後閑逛,實則是在觀察墨土城的地形,為接下來的營救做準備。


    突然,蕭北夢察覺到,身後多了一條尾巴,一直跟著自己走了兩條長街。


    他嘴角微微一翹,而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繼續往前閑逛,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後,晃悠悠地進到了一條光線相對暗淡的巷子裏,而後不見了身影。


    約莫十息的時間之後,一位身著黑衣的瘦小漢子也閃身來到了暗巷當中,急步向著蕭北夢離去的方向追去。


    巷子很深,越往裏走,光線越暗,瘦小漢子追著追著,心中不知為何越來越慌。


    追出十餘丈之後,他停下了腳步,不敢再追了。


    “怎麽不追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


    “前麵太黑,不能再追了。”瘦小漢子下意識地迴應著。


    把話說完,他突然臉色大變,而後猛然轉身,赫然看到,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樣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正是他要追蹤的蕭北夢。


    瘦小漢子被驚得一跳,險些把魂都給驚掉了,不過,他的心理素質很過硬,不到半息的時間就恢複了正常,把眉毛一豎,擺出一副怒色,道:“你是什麽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這裏做什麽?”


    蕭北夢將瘦小漢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吧?你鬼鬼祟祟地跟著我做什麽?”


    “大膽!我乃是墨土城捕役,城守有令,所有進入墨土城的生人和可疑人員都要接受問詢和檢查。”瘦小漢子撩開衣擺,露出了官衙的腰牌。


    “原來是捕役大人,失敬。”


    蕭北夢嘴裏說著失敬,手上卻是沒有任何的動作,並問道:“白日裏,我進城的時候,已經接受了檢查,為何現在又要檢查?”


    “你方才沒聽到麽?所有的生人和可疑人員都要接受檢查,你進城的時候,是生人,自然要接受檢查。我現在對你進行檢查,因為你是可疑人員,懂了麽?”


    瘦小漢子見到蕭北夢和自己說這麽多話,膽子明顯壯了幾分,嗓門也是越來越大。


    依照他過往的經驗,蕭北夢如果背景過硬,或者自身實力強大,肯定不會跟自己廢這麽多話,恐怕早就賞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懂了。”


    蕭北夢微微一笑,說道:“你既然是城裏的捕役,應當知道城中現在有沒有天順青雀的人?”


    “放肆!”


    瘦小漢子當即勃然大怒,習慣性地抬起了手掌。


    隻是,他剛把手掌抬至腰間,便駭然發現,身周突然生出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在了他的手,無論他如何使勁,卻是抬不起半分。


    這些日子,墨土城裏突然多出了不少高來高去的大修士,瘦小漢子雖然隻是一介凡人,但好歹有個捕役的身份,有機會看到這些修士的手段。


    此際,瘦小漢子哪裏還不知道,蕭北夢乃是他招惹不起的元修大能。


    於是,瘦小漢子立馬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求饒道:“修師饒命,小人隻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若是小人知道您乃是大修師,即便是借了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絕對不敢跟蹤您,更是萬萬不敢站著跟您說話。”


    蕭北夢淡淡地俯視著瘦小漢子,又問了一句:“城中有沒有天順青雀?”


    “迴稟修師,城中有青雀大,……,不,城中有天順青雀。”瘦小漢子不敢抬頭,戰戰兢兢。


    “他們住在何處?”蕭北夢接著問道。


    漢子連忙搖頭,惶恐地說道:“天順青雀行事向來神秘,行蹤不定,小人地位低微,並不知道他們住在何處。”


    “那你們捕役若是發現可疑人員,又如何聯係這些青雀?”蕭北夢輕輕出聲。


    瘦小漢子連忙迴應:“我們若是發現可疑人員,一般都會先報告城守府,再由城守府聯係天順青雀。”


    蕭北夢沒有再說話,默默地看著瘦小漢子。


    瘦小漢子仍舊不敢抬頭,身體連連顫抖著。


    “你的話說完了麽?”蕭北夢終於出聲了,聲音中帶著冷意。


    瘦小漢子當即連連磕頭,道:“修師饒命,小人實在太緊張,漏說了一點,若是事情緊急,城中捕役可以吹響雀哨。若是附近有天順青雀,他們便會立即趕來。”


    一邊說話,瘦小漢子一邊從懷裏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鳥頭形骨哨,用雙手捧著,遞到了蕭北夢的麵前。


    “這東西不是每一個捕役都會有吧?看來,你在墨土城中還有點身份。”蕭北夢將骨哨拿在手中看了看,眼神莫名地說道。


    漢子臉色大變,連忙說道:“迴稟修師,小人就是一名普通的捕役,因為腿腳勤快,辦事還算牢靠,捕頭便給了我一個骨哨。”


    “吹一個試試。”


    蕭北夢又把骨哨還給了瘦小漢子。


    “修師,骨哨一吹,就會有青雀大人過來。若是我無緣無故便將青雀大人給引過來,這可是大罪過,可能會掉腦袋的。”瘦小漢子滿臉的苦色。


    “你如果不吹,現在就會掉腦袋。”蕭北夢的聲音很輕,但落在瘦小漢子的耳中卻猶如悶雷。


    瘦小漢子當即悶哼著倒退,臉色慘白,連忙將骨哨放到了嘴邊,大吸一口氣,猛然吹了起來。


    隨即,一個尖銳且高昂的聲音在暗巷中響起,刺耳而響亮。


    “你就呆在原地,不要動。”


    蕭北夢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而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瘦小漢子果然一動不敢動,直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之後,一道人影閃身進了暗巷,來到了瘦小漢子的身前。


    “是你吹響的雀哨?”來人是一位中年男子,身著一身青衣,身形削瘦,顴骨高凸,腰間懸掛著一塊刻有鳥雀的腰牌,正是天順青雀。


    “大人,雀哨的確是小人吹響的。”瘦小漢子的聲音明顯顫抖,但仍舊直挺著身體,不敢移動半分。


    “你發現了什麽,……。”青衣男子話問到一半,卻是猛然止住,而後迅速轉身。


    隻是,他剛剛轉過身來,便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能動彈,一股無形的巨力將他死死按住。


    隨後,一位樣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緩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法象境!”青衣男子當即臉色大變,驚唿出聲。


    “保持安靜,老實地迴答本尊的問題,可活。”


    蕭北夢淡淡地掃了一眼青衣男子,道:“八品的修為,說明你在青雀中的地位還不低。”


    “前輩,您的修為高深。但是,青夜大人和幾位雀使都在墨土城,禾遊鴻也在,還有落霞山,……。”青衣男子的用意很明顯,抬出這麽多大人物來威脅蕭北夢。


    隻是,不等他把話說完,無形的壓迫之力陡然增強,像一座大山突然撞了過來,險些直接將青衣男子給壓趴在地。


    青衣男子悶哼一聲,嘴角當即就有鮮血流出。


    “保持安靜,本尊沒有問話,你便不準說話。否則,本尊頃刻間讓你化作一攤血泥。”蕭北夢的聲音之中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


    青衣男子哪裏還敢說話,連連點頭。


    “現在城中,有多少上三境的高手?”蕭北夢淡淡出聲。


    青衣男子連忙說道:“前輩,具體有多少,我並不清楚。我所知的,我們青雀和落霞山一共有六位上三境高手,再加上一個禾遊鴻,還有其宗門的高手,人數應當在十五人左右。”


    “十五位上三境高手!”蕭北夢當即皺起了眉頭。


    小小的墨土城居然來了如此多的高手,現在,蕭北夢已經能確定,墨土城就是一個圈套。


    這麽多的高手若是要對塗見青動手,塗見青恐怕早已經身死,或者被擒。


    “其中有多少法象境,或者神遊境高手?”蕭北夢接著問道。


    “青夜大人是法象境,禾遊鴻乃是神遊境,其他人都是禦空境。至於還有沒法象境和神遊境的強者潛藏,小人不知。”青衣男子連聲說道。


    聽到這裏,蕭北夢的心情稍稍輕鬆了一些,接著問道:“你們這麽多高手呆在墨土城,是為了什麽?”


    青衣男子稍稍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前輩,小人雖然在青雀中有一定的地位,但這件事,我並不知情,隻聽到一點風聲。”


    “就說你聽到的風聲。”蕭北夢冷冷地說道。


    “有一次,小人和顧雀使喝酒,顧雀使不小心說漏了嘴,他說我們此番聚在墨土城,是為了配合禾遊鴻設一個局。”青衣男子快速說道。


    “什麽局?”蕭北夢追問。


    “顧雀使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青衣男子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


    蕭北夢此際已經確定,墨土城就是給自己設的局,他稍作停頓,繼續問道:“塗見青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在哪裏?”


    青衣男子連忙搖頭,道:“前輩,小人隻知道,塗見青此際還在墨土城之中,已經身受重傷,但他具體在哪,隻有雀使才能知道。”


    蕭北夢雙目一凝,沉聲問道:“你方才說的顧雀使,可是顧三刀?”


    在太安城的時候,蕭北夢與顧三刀還動過手。當時,顧三刀為了試探蕭北夢是不是劍修,隻是點到為止,雙方都沒有動用全力。


    “對,就是顧三刀顧大人。”青衣漢子連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有沒有辦法將顧三刀給引出來,隻是他一個人?”蕭北夢牢牢地盯著青衣男子的雙眼。


    青衣男子身形一顫,一陣猶豫後,鼓起勇氣說道:“前輩,我能多說一句話麽?”


    蕭北夢眼中寒芒一閃,沒有說話。


    “前輩,我若是將顧大人給引了出來,前輩即便不殺我,顧大人也定然不會饒過我。”青衣男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若是不將顧三刀給引出來,現在就要死。”蕭北夢輕輕出聲。


    青衣男子似乎豁出去了,抬起頭,咬牙道:“我現在死,我的家人還可以得到朝廷的撫恤和照顧。”


    “倒是還有幾分骨氣。”


    蕭北夢微微抬眼,沉聲道:“你若是能將顧三刀約出來,他必死無疑,你可活。”


    青衣男子猶豫了一會,猛然點頭,並說道:“前輩,要將顧三刀給引出來,我需要一點時間。”


    “我能給你的時間不多,最遲不能超過亥中時分。”


    蕭北夢把話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用元力送到了青衣男子的身邊,道:“此毒丹服用後,沒有我的秘製解藥,無藥可解。若是你妄圖用元力去逼驅毒,隻是速死之道。


    亥中以前,墨土城東郊十裏的歇馬亭,我若是能見到顧三刀,我會給你解藥。”


    青衣男子稍作猶豫後,認命地一口將丹藥給服用了下去。


    隨後,他把目光轉向了一直杵在旁邊、一動不敢動的瘦小漢子。


    “前輩,此人方才將所有的事情都給看在眼裏,聽在耳中。”青衣男子隻將話說到一半。


    瘦小漢子聞言,頓時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朝著蕭北夢和青衣男子連連磕頭,乞求道:“修師、大人,求你們饒命啊,小人可以對天發誓,方才看到的、聽到的,絕對會爛在肚子裏頭,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若是我透露半句,就讓我被天打雷劈,腸穿肚爛,……。”


    瘦小漢子磕頭不止,發著各種毒誓,說到最後,已經是眼淚鼻涕齊流。


    蕭北夢淡淡地掃了一眼瘦小漢子和青衣男子,而後身形一晃,不見了人影。


    隨即,漆黑的巷子裏便傳出撲通一聲悶響,有重物砸倒在地。


    蕭北夢離開了暗巷之後,便不再四處閑逛,而後去了幾個材料鋪子,買了幾樣東西,而後借著夜色的掩護,出了墨土城,直奔東郊十裏處的歇馬亭。


    因為已經是戌中時分,天色已經大暗,官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離著官道不遠的歇馬亭,自然也是空無一人,靜寂異常。


    蕭北夢來到歇馬亭之後,便藏身到了歇馬亭旁邊的樹林當中,靜靜地等待著。


    他白日裏來墨土城的時候,在此處歇馬亭中歇過腳,觀察過此處的地形。


    歇馬亭旁邊的樹林,林深樹高,很適合埋伏藏人,而且地勢還高,站在林中,能夠將周圍的事物盡收眼底,是可進可退的好地方。


    離著亥中時分約莫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蕭北夢便尋了一出幹燥平整的地方,抓緊一切時間,進行修煉。


    如今,他的元力修為已經是法象境,念力的修煉,因為《聖蘭經》不全,他隻能停留在五品念修的境界上,他現在的主要修煉方向是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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