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重胤搬救兵姍姍來遲,剛到聽風軒,就目睹了梅三姑斷氣的一幕。他雖然險些被這個老奶奶非禮,但是她對金家有恩,幾次救了父親的命,這些天也對自己照顧有加,他不可能不難受。


    隨他一同而來的秦長老忍不住哭出聲來:“我這個傻師妹,荒唐了一輩子,最終還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望月勸了幾句,秦長老卻自顧自地幹嚎,她隻好疲憊地站起身來,金重胤這才看到她肩上的傷口。望月很鎮定地說道:“都是皮肉傷,不打緊的。”


    金重胤卻忿忿不已:“誰傷的你?我去找他算賬!”


    “要麽被我殺了,要麽剛才逃跑了,不必在意。”


    金重胤鬱悶不已,讓小曼幫姐姐上藥,卻被望月給拒絕了。如此一來,正合小曼心意,她不禁白了望月一眼。望月沒有理她,而是給金重胤使了個眼神,姐弟倆一起走了出去,望月將那夥黑衣人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弟弟。


    金重胤皺眉說道:“這樣一來,他們很有可能再去咱家搗亂。”


    望月以為這個呆子開竅了,頗為欣喜地問道:“哦?何以見得?”


    “做夢夢到的…”


    ……


    望月將準備好的誇獎咽了迴去,默默攥緊了拳頭,恨不能衝這個呆子打一拳。


    呆子這才說道:“也不全是做夢夢到的,至少我知道宙合門恨死了金家,他們連無辜的老奶奶都殺了,又怎麽會放過咱家呢?”


    望月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我覺得,他們來閉春穀的目的並不隻是為了雪蟾,一定還有別的原因,說不定他們的目標正是你我。所以咱們不能掉以輕心,迴家的路上要甩掉所有尾巴,不能讓壞人知道挽弓別院的位置。”


    金重胤點點頭:“好,等葬了老奶奶,咱們就迴去。”


    望月又道:“梅前輩臨終前,將雪蟾的位置告訴了我,這是父親救命的良藥,你去取迴來吧!但是不要告訴任何人,連董河東和小曼都不要告訴,知道了嗎?”


    金重胤很不情願,他不想欺瞞朋友,但是雪蟾關係到父親的性命,他還是聽從了姐姐的話,點了點頭。


    望月這才說道:“雪蟾都放在閉春穀入口的落雪洞,你自己去拿,千萬別讓別人看到啊!拿完之後就去林子外麵等我。如果他們問起你來,你就說梅老前輩過世了,你心裏難過,出去轉了一圈,結果就轉出林子了!反正你呆頭呆腦的,這樣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懷疑你的。”


    姐姐像父親一樣,什麽事都想得事無巨細,金重胤雖然佩服,但也覺得疲乏。他一聲不吭地朝落雪洞走去,希望能順利找到藥。


    望月再次迴到聽風軒,借口給梅三姑整理儀容,屏退了所有人,在她的床頭找到了那首詩。望月來不及看,隻能草草地揣進懷裏。說實話,她對這門武功並沒有多少興趣,若不是為了梅三姑的囑托,她是不會練的。


    整理好遺容以後,望月又擦拭了血跡斑斑的龍頭杖,準備帶迴挽弓別院,等找到龍姑娘後轉交給她。正在此時,幾個有威望的長老也從秀鸞峰上下來了。看到閉春穀的慘狀,他們也十分憤慨,高聲嚷嚷了許多狠話。


    弟子們忙忙碌碌,秦長老卻一直坐在太師椅上哭泣,師兄弟來了之後,他泫然道:“梅師妹自由慣了,不想呆在秀鸞峰,非要另立門戶。她一直改不了瘋瘋癲癲的性子,最終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也怪不得別人算計她。”


    幾個長老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還不時氣憤地捶桌子、拍大腿,說到動情處還會落下幾滴淚來。而望月隻是靜靜立在一旁,瞅準機會才說道:“各位前輩,梅前輩已逝,但江湖上的名聲還在。她這次死於非命,宙合門不知會如何大肆渲染。所以我們要想好說辭,不能讓別人議論紛紛。”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長老不由得對這個少女刮目相看。秦長老警惕地問道:“你是誰?為何在這裏?”


    望月不卑不亢地答道:“梅前輩故人之後,金望月。受家中長輩所托,來天山答謝梅前輩。”


    一個白胡子長老嘲諷道:“嗬,說是來答謝,怕是梅師妹引狼入室了吧?怎麽你一來,閉春穀就遭此劫難?閉春穀的弟子幾乎全部身亡,而你卻毫發無傷?”


    一個弟子輕聲提醒道:“師父,她也是受了傷的!”


    “你們懂不懂什麽叫做苦肉計?她受點兒小傷,正好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啊!”


    刹那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望月身上,另一位長老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們是衝著閉春穀的寶貝來的吧?先跟梅師妹套近乎,套出了寶貝的下落,然後設下圈套,將寶貝一網打盡,是不是這樣?”


    望月神色清冷,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胡說八道!”


    幾個長老碰了一鼻子灰,看著望月的眼神更加狠毒。秦長老吩咐道:“將閉春穀的所有出口都封閉起來,在查清楚真相前,外人休得離開閉春穀半步!”


    這時,一個弟子提醒道:“那個身材高大的傻子不見了,是不是拿著寶貝偷偷跑了?”


    幾位長老大吃一驚,怒問道:“那個傻子去哪裏了?若你不說出來,當心受皮肉之苦!”


    小曼、董河東麵麵相覷,剛才這裏太混亂,根本沒注意金重胤的去向。望月神情自若,說道:“幾位長老,梅前輩已經過世,你們不應該先操持後事嗎?難道就一直讓她的屍身躺在這裏嗎?”


    幾個長老不自在地咳了幾聲,秦長老訕訕道:“這些我們自有分寸,不勞你操心,你隻需老老實實告訴我們,梅師妹都交代了你些什麽?那個傻子去哪裏了?”


    “就是,抓賊也一樣重要!尤其是梅師妹留下的雪蟾,可不能讓外人拿走。我這陳年舊疾還等著雪蟾來醫治呢!”長胡子的白長老說道。


    “雪蟾什麽時候成你的了?梅師妹早就跟我說好了,等雪蟾風幹之後,送給我兩斤,驅趕我體內寒氣,以便更好地修煉純陽內功!”秦長老激動地說道。


    其他長老也不甘示弱,紛紛爭奪著梅三姑的遺產,倒忘了追問金重胤的下落。望月仰天長歎——梅三姑屍骨未寒,還躺在冷冰冰的床榻上,若她在天有靈,該如何看待她的這些師兄弟?


    長老們還在扯皮,望月卻解下披風,默不作聲地蓋在了梅三姑身上——盡管她已經死了,但望月不忍心讓她“看到”這一幕。


    幾個弟子圍攻過來,說時遲那時快,董河東急忙擋在了望月身前。為首的大弟子激動地質問道:“師父都跟你說了些什麽?你一個外來人,休要覬覦我們天山派的東西。”


    望月冷笑道:“你們師父平日裏,跟你們交代過後事嗎?”


    眾人啞然,大弟子依舊辯解道:“師父身體康健,怎會平白無故交代後事?”


    望月不慌不忙,又問道:“那你們師父在臨死前,為何隻喚我的名字,而不是找她信任的弟子呢?”


    眾人再度啞然,望月高昂起頭,傲然道:“你們這些人,有人跟梅前輩有幾十年的同窗情,有人跟她有十幾年的師徒情,可梅前輩念念不忘的是誰呢?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龍翩翩。梅前輩寧可將雪蟾給我父親治病,也不肯將其分給你們;她寧可告訴我武功秘籍的下落,也不肯告訴你們。你們為何不反思自己,反而揪著我不放?”


    秦長老麵色泛白,陰森森地說道:“誰知道你們給她下了什麽迷藥,讓她胳膊肘往外拐?你今天不把東西拿出來,有你好看!”


    望月高聲道:“我這才明白梅前輩為什麽不願留在秀鸞峰了。倘若她曾感受到一點溫暖,如何會讓自己離開那裏呢?”


    “你這個妖女…一派胡言!明明是這個老太婆生性怪癖,不檢點…”


    “住口!梅前輩已死,若你還有點人性,就不要再侮辱她了!”望月厲聲說道:“若你們天山派不管,那我便厚葬了她。她是被宙合門所殺,宙合門便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敵!我來給她報仇!她交代我的東西我也會悉數帶走,若你們敢阻攔,那就去餘海問問挽弓派;若你們依舊死纏爛打,那就試試挽弓派的箭法!你們有任何不服氣,我金望月都能奉陪到底,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膽量!”


    這一番陳詞鏗鏘有力,那些自負的長老們也大氣不敢出,沒想到這個女娃子居然還是餘海金氏之後。餘海金氏,不是他們不敢惹,而是惹了之後,他們會被天下人唾罵死。


    因為在大虞國,餘海金氏便是忠勇無雙的代名詞。惹了他們,就是跟朝廷過不去,跟天下人過不去。


    望月見他們都不做聲,便吩咐道:“你們趕緊準備壽衣、棺材,將梅前輩好好安葬。別再嘰嘰歪歪,讓世人看天山派的笑話!”


    眾人麵色十分難看,還有人在罵罵咧咧,不情不願地活動了起來。董河東看直了眼,心想,這位金大姐,真是天下第一霸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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