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櫻隨後也跟著餘姚走進賬房,秋溶抱緊紅年猶如失而複得,紅年手中還舉著範大誌買給他玩的糖人兒。她站在庭院中央煢煢孑立倉皇而逃。秋溶後來才想通,單餘姚故意使她六神無主提心吊膽整天,就是在懲罰教訓金氏一事中自己袖手旁觀過河拆橋。秋溶與這位昔日盟友徹底決裂,她本以為餘姚必死無疑葬身枯井,怎料到她會置死地而後生。餘姚已接管葉邸當家女主,往後她隻能更加夾緊尾巴苟活。不經意間又發覺趙媽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變化,不再盡心盡力為她謀劃盤算,她兒子趙白的前程成為她的羈絆,餘姚前幾日的一句話便把她束縛住。


    葉裔勳做事態度向來強硬,推餘姚上位清理內務整頓家風,不到半年功夫葉邸已有了新氣象。他在背後幫餘姚樹立起威信,明麵上又請來多人輔佐,餘姚可謂愈來愈得心應手。但深宅大院向來與安穩和諧不搭邊,萬氏婆媳挑唆搗鬼是常態,金氏雖被“打入冷宮”保不齊哪日又會死灰複燃,最不確定的因素當屬秋溶,她手持葉家三個孫兒再“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就危險了。


    府內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商行裏同樣有兩股勢力在鬥爭。啟涏因金氏一事遭受重創,加之愛佳長久的鼎力扶持,他已痛徹心扉洗心革麵。在商行裏安穩下來踏實做事,資質外場內秀雖都不及鳳傑,但因他姓“葉”已足以壓製欒鳳傑。裔勳對鳳傑也遵守住承諾,給了他更多的權利,因此欒家近期換了新宅邸,欒兄的土產店鋪也擴大了規模。鳳傑未把啟涏放在眼裏當迴事,直到發現啟涏暗暗地戒毒戒嫖戒大煙,他才自知輕敵警惕起來。啟涏抽大煙有點玩票成分,戒掉沒費太大力氣;可鳳傑的煙癮卻跟當初的啟澄旗鼓相同,嚐試多次終以失敗告終,他滋生起危機感。啟涏的表現令裔勳大為改觀,有意把重新培養他起來,希望他能與與鳳傑分庭抗禮。


    餘姚打外麵風風火火跑進商行來找裔勳,恰巧裔勳從底下工廠裏剛迴來與她撞個滿懷。裔勳扶住她,道:“出啥事了這麽冒失?”


    她揚起手中票子晃晃,笑道:“保安電影院的票!好不容易買到的快陪我去看電影。”


    “之前帶你去奉天劇場看電影也沒見你這麽興奮。”


    “兩家不一樣的,”她指指電影票上的電影名稱,“據說這個《孤兒救祖記》非常好看,早兩年在南麵就風靡起來,流行到咱們關外還是稍晚點。”


    裔勳瞧著餘姚一絲不苟的神情,笑道:“去去去,我這就跟你走。”


    保安電影院裏已座無虛席,他們二人來得晚了些差點就誤了開場。起初電影院裏鬧哄哄人流湧動,待電影播放後便鴉雀無聲,靜的可以聽見師傅們手搖放映機的聲音。這時的電影還是無聲的,電影中楊道生墜馬死去,餘姚便開始控住不住眼淚,裔勳環視四周發現眾多女子也都拿起帕子拭淚;再一會演至餘蔚如被楊道培、陸守敬誣陷陷害時,餘姚又露出生氣惱怒的神情,直到大結局一家人重拾團圓方才破涕為笑。電影的魅力就在於此,它使觀眾身臨其境感受悲歡離合,每一場電影都仿佛是一次思想的洗禮,人們在不斷淨化中自我反省認知。


    從電影院出來餘姚長時間保持沉默,二人徒步走了一截子,餘姚忽然道:“我好像還沒有從劇情裏走出來。”


    裔勳手按太陽穴在眉眶上刮了兩下,攢眉道:“女人怎麽都這麽感性。”


    餘姚瞟了他一眼,“看來葉老爺你是閱女無數嘍?”


    餘姚前後養傷半年有餘,如今可這般生龍活虎使裔勳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攬住她的腰拉近自己,“閱你無數遍我倒是很願意。”


    她笑著推開裔勳教他不要在馬路上胡鬧,忽低下頭自從皮包裏取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中,“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在你辦公桌上發現的,這封信已寄來好幾日,估計你沒當迴事就放在一旁,勞駕你再仔細瞧瞧。”


    裔勳把信拿到手中反複看幾遍,郵寄地址是營口的一家旅館,頓時恍然大悟道:“這是卡爾郵寄給我的!”


    餘姚搖頭,“我猜這是啟澄寄來的書信求卡爾代轉掩人耳目,之前啟澄去南方的船票你不也是托卡爾辦來的?”


    裔勳急迫地拆開信封裏麵果然是啟澄的書信,雖然隻有幾行簡單的文字,但足以使裔勳激動不已。


    餘姚在旁忙問:“信上都說了些什麽呀?快跟我講講。”


    “啟澄現已身居上海安全穩妥,又投身於他熱愛的事業當中請我們勿念。”


    “啟澄口中的事業指的到底是啥呀?”


    “估計就是愛國革命一類,那些事兒也不方便在信裏跟我們細說。”裔勳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似乎這樣就可以拉近他與啟澄的距離。


    “愛國革命啥的我是不懂,但是我想啟澄應該會成就一番作為。”


    “我不求他有所作為,就希望他平平安安。”


    餘姚鼻子裏“嗤”一聲,戲謔道:“希望啟澄平平安安還幫助他逃走?”


    二人一路抬杠拌嘴已迴到小公館,餘姚不忘提醒他把信銷毀以免遭來麻煩。


    未等用完晚膳範大誌已立在餘姚身側。


    裔勳無奈道:“大誌你又猴急猴急的幹什麽?”


    “爹您不知道,這幾日我在為中秋節置辦東西,好幾筆賬得跟姨奶奶匯報。”


    “你有責任心是好事,可總得等你姨奶奶把飯吃完吧?”


    餘姚笑說:“大誌不妨,搬個椅子過來跟我慢慢說。”


    範大誌巴巴地去搬椅子,裔勳直搖頭起身要離開飯桌,餘姚瞬間沉下臉,“你想去哪躲清閑,趕緊坐下給我們倆把關!”


    這是她首次張羅大的節日,事必躬親身體力行。現如今她得到權力不枉“濫用”,定要請棠檸來府一同過節。棠檸自不願去往葉邸參合進別人家裏,但餘姚偏叫她來,定說她跟自己親姊姊沒什麽區別。葉裔勳早已對棠檸改觀,再不顧忌王泊川那邊看法,況隻是添雙筷子又有何妨?


    中秋節晌午餘姚便帶著棠檸提早進府,趙白範大誌等人逐一布置安排妥當,庭院中人員往來廚房裏炊煙嫋嫋,餘姚坐在正廳主事倒是有模有樣。


    棠檸欣慰,“瞧你這做派身手,葉裔勳可是真會調教人。”


    “我就是一隻紙老虎一捅就破。”


    “再操練久一點就能出徒的。”


    棠檸坐久體乏起身在廳裏轉悠,陸陸續續又進來幾波人,一波是來迴稟親朋家中賀禮已送完;一波是來請示晚間幾時開席;又一波是來請她拿幾個主意。餘姚忙不迭的一一處理,午間二人吃了些特色點心,棠檸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很暖,餘姚早按照她的喜好備好食物,她老早就有請自己過來的打算。


    過了午間裔勳、啟涏、鳳傑陸續迴府,不多會兒正廳已熱鬧起來。


    萬氏一房悉數到場,秋溶也領著仨孫少爺露麵,愛佳早先一步來到正廳,特有眼力價的跟棠檸攀家常。


    施芸低著頭扭扭捏捏走至父親身邊,害羞道:“爹,我又有喜了。”


    裔勳望向鳳傑,大笑道:“這是啥時候的事怎麽才告訴我?”


    鳳傑略有靦腆,“施芸有幾個月了,這胎相才穩妥趕著中秋給爹報個喜。”


    萬氏笑的花枝招展,“老爺,您這是又要當姥爺啦!”


    裔勳尋視一圈盯在愛佳身上,“三少奶奶,你跟啟涏得抓緊時間哪。”


    愛佳不好意思起來匆忙躲到啟涏後身,啟涏稍帶窘笑:“爹,哪有您這麽死命催的!


    一家人紛紛向施芸道喜,唯有花柒哭喪著臉,那是她無法擁有的喜悅。


    正廳裏一派祥和氣氛,小孩子們等不及開席已迫不及待的吃起月餅,趙白蹬蹬蹬跑來報信兒,“老爺,外麵來個人說是咱們興京老親——宋家來的。”


    萬氏印象頗深,“哎呀老爺呀,是不是咱們娘的娘家,那宋家妹妹來奉天串門子了?”


    趙白迴道:“二姨奶奶,外麵來的不是女的,是個年輕小夥子。”


    裔勳沉默片刻,“你去把他請進來吧。”


    須臾間趙白引進來一位年輕男子。他身形挺拔硬朗,比鳳傑還要高出一截,五官和啟涏長得極為相似,再仔細近瞧簡直跟葉裔勳長得一模一樣,那犀利深邃的眼神明明就是鏡子裏的葉裔勳。


    正廳裏突然鴉雀無聲,男子拱手欠身道:“葉老爺,我是興京宋家宋茹的兒子宋啟泠。”


    興京宋家宋茹的兒子?萬氏騰的一下站起來,宋茹曾是被她打敗的女子,當年就是因為婆婆不允許裔勳跟宋茹在一起才把她買進葉家,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老爺收心,萬氏也是因此才得婆婆喜愛多年,直到婆婆離世單餘姚出現……那這個年輕男子是誰?他怎麽長的跟老爺如此相似?他這是要來認祖歸宗嗎?


    餘姚心頭一沉,她想起在渾河邊樹林裏那次,裔勳對她講起過他跟這個表妹的故事。今日看來裔勳當時坦白的不夠徹底,他沒有交代他還有個私生子!葉裔勳你這個混蛋,有人來向你討多年前的風流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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