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氣氛緊張,肅靜。竇邑等一眾考生正在答題。


    禦座上,承平帝一邊批閱奏折,一邊不時抬頭看一眼,神情滿意。


    武殿試時,一眾武考生又是擰眉沉思,又是落筆停滯,一副不知從何處下筆的模樣。與之不同,此時的大殿中,人數不僅多了一倍,更顯規模,且考生們皆運筆如飛。


    坐在禦座上,隻看到大殿中整齊劃一的黑頭顱,連眉眼都看不見。想到此,承平帝抿著嘴笑了笑。


    召來禮部尚書,讓他把會試時前十考生的卷子送到禦前,細看了起來。


    與皇宮大殿暖和如春不同,宣州邊城此時還刮著凜冽的寒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這都四月末了,怎還這麽冷!”


    季明昌縮著脖子袖著手走進帥帳,“父親,家中有書信來了。”


    季茂忠披著大氅正在看兵書,頭也不抬,淡淡嗯了聲。


    “那我替父親先看一看?”


    季明昌在下首找了張椅子坐了,開始拆起書信……“謔!”騰地站了起來。


    毛毛躁躁。季茂忠皺著眉看他。


    “父親!”


    季明昌拿著手中的信激動地湊了過去,“父親你看,姨娘信中說安冉去考武試了!還中了二甲!父親快看!”


    季茂忠一愣,把信接過來看。


    “好小子!真去考武試了!竟然還中了二甲!”季茂忠一臉激動。


    想他父親一直盼家族後嗣興旺,承續祖上榮光,結果子孫後代全改走文途了。


    到了明昌這一代,竟一個走武途的都沒有。要不是當年得知他戰場上受了傷,明昌跑來看他,被他留下,他們家也隻他一人支應門庭。


    心裏不是不失望的。


    現在好了,多了一個安冉!


    好,好小子!


    季明昌見父親平時嚴肅的臉上掛了笑,心裏隻感寬慰。“父親沒想到吧,安冉竟改走武途了。”


    真真是沒想到。那小子先前中秀才來的信,仿佛還在眼前。


    季茂忠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把手中的信來來迴迴看了又看,“我記得安冉還有兩月才滿十二吧。”


    “可不是。安冉是六月的生辰。還是父親記得清楚。”


    季茂忠神情驕傲,他當然記得清楚,那可是他的嫡長孫!


    想起那孩子還中過秀才,眉頭一皺,“怎忽然改走武途了?你姨娘這信中怎沒寫原因?”


    “沒寫嗎?”


    季明昌把信接過來,“寫了啊,在這後麵呢,說先是安瀾被竇家退了親,姐弟二人才決定進京考武試的。”


    “安瀾被竇家退了親?!”


    季茂忠虎目一瞪,把信搶過來翻到後麵看,看完氣得直拍桌案,“豎子!竇家怎敢!”


    “怎麽不敢,人家另聘的是鳳陽縣主,衛國公之女。咱家不過是個侯爵,再者父親又不在京城,有幾人還記得你這個侯爺。”


    季茂忠氣得拿桌上的兵書去扔他,說的什麽喪氣話。


    自家祖上可是正經的從龍之功,陪太祖一起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與衛國公府靠親戚關係得來的爵位可大不一樣。


    衛國公府,竟然公然搶他孫女的親事!


    還有那竇家,竟為了攀高枝背信棄義!真真是看錯他們了。


    還有家裏是怎麽迴事?怎就輕易退了親?這門親事可是當初虞老太太親自訂的,還來信與他通稟過的。


    安瀾被退了親,家裏都未曾來信吱一聲。還是今天他在明昌姨娘的家書中才看到。


    季茂忠氣得不輕。


    隻覺天高地遠的,家裏便不把他這個家主放在眼裏了。


    “父親息怒。”


    季明昌怕他氣壞了,急忙上前安撫:“家裏如今是大嫂掌家,母親隻怕都說不上話。安瀾從小與大嫂不睦,還離得遠,大哥大嫂估計也是怕得罪了皇家。”


    季茂忠胸膛起伏,頭一次覺得自己守邊離家裏太遠了。


    那逆子不是怕得罪皇家,估計夫妻倆是拿安瀾退婚一事謀好處呢。安瀾一退婚,那逆子不是謀到實差了!


    當初他就不同意聘藍氏,他看出藍家和藍氏對那逆子無意,那一家子一門心思隻想著攀高枝,結果那逆子非求著他夫妻上門說親。


    結果沒等他們上門,就傳出藍氏被平陽王府聘下的消息。


    那逆子還要死不活。把他氣得不輕。


    當時正逢先鄭國公被奪爵,父親思唇亡齒寒,見溫家被人落井下石,又見虞老太太掌家艱難,本著通家之好,為那逆子聘了先鄭國公的孫女溫氏。


    結果倒害了溫氏。


    夫妻不睦不說,沒出幾年,藍氏守寡,那逆子竟又把她娶迴家門。


    思及往事,季茂忠情緒翻滾。如今他戍關守邊,倒顧不上溫氏留下的那對孫子女了,叫安冉小小年紀就思起前程。


    “父親?”


    季茂忠迴神,“你大哥我是管不了了,但安瀾安冉不能讓他禍害了。”


    “父親言重了,安瀾安冉再怎麽說也是大哥的親生血脈。”


    “哼,他眼裏怕是沒有安瀾安冉。”不然也不會那麽多年都沒把人接進京。


    思及那逆子就忍不住生氣。如今離得遠,也做不了什麽。倒是安冉自己爭氣了。


    “好啊。這孩子不錯。”不滿十二歲就中武科二甲了,不錯!


    當年父親也是不滿十五就跟著祖父與太祖他們南征北戰了。


    “父親很開心?”


    季茂忠瞥了他一眼,臉上的笑意收起。“你替為父執筆,跟你母親說,我私庫中的兵器兵書以後都歸安冉,隨他處置。”


    “還有,”


    想了想,“安瀾被退了親,這不是她的錯,都是家中大人不肯為她出頭,咱們都欠了她,必要為她細細再擇一門好親。安瀾的親事,需慎重選擇,且需得安瀾同意才行。”


    要不這麽說一聲,隻怕那個逆子和藍氏還要拿安瀾的婚事當籌碼。


    見兒子一邊應著一邊找紙筆,又補了一句,“年後你不是收了一車皮子嗎?挑些好的,給安瀾安冉送去。他倆一直在陪都,這些年家裏虧欠了他們。”


    “那父親你掏你的私房啊,還來掏兒子的。”


    “那車皮子你當別人是送你的?還不是怕為父拒收才送到你手裏。”


    臉這麽大呢,還他的!


    季明昌撇了撇嘴,“我還想給錦嫿、明嫵留著當嫁妝呢。”


    “少不了她們的。”


    “嘿嘿,有父親這句話就成。”


    糖公雞,就知道摳他私房。季茂忠無語地掃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寄到京師天也熱了,隻怕穿不上。你到我私庫中看看,挑些得用的給他們送去。”


    “好勒!”


    季明昌開始磨墨寫家書,收羅各色物產寄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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