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把季安瀾嚇壞了。


    這孩子從小懂事,自知身份與人不同,沒親爹親娘疼,自立自強,甚少掉金豆子。長大知事後,更是沒怎麽哭過。


    這是考得不好?


    “沒事沒事。多大的事啊,還掉金豆子。”季安瀾撫著他的背,細聲安慰。


    “內場你還中了頭榜呢,今科武考生中都尋不出第二個秀才。你年紀小,那外考,這次不行,咱下迴再來。三年後咱們冉兒也未足十五呢!”


    賀嬤嬤等人連連點頭,可不是,滿朝都尋不出幾個。


    幾人見他放聲大哭,心疼壞了。


    在一旁幫著安慰:“我們都打聽了,沒有少爺這麽小的考生。滿新京那些勳貴府中也找不出像少爺這麽優秀的。”


    今科武考,十五歲下的就少爺一人。那十八歲以下的也沒幾個。


    “是啊少爺,我連字都不會,少爺卻都中杏榜了。咱家左右那幾戶鄰居,這幾日上門的勤,就盼著少爺能到他們府上走一圈,好激勵家中孩子上進呢!”


    虎子自從跟在少爺身邊,那是天天都開心。


    原本他跟爺奶給主家守宅子,左右鄰居仰著鼻子都懶得看他們一眼,現在卻趕著巴結。


    眾人連聲安慰,季安冉這才止了哭。


    還挺不好意思的,不敢抬頭看人。


    季安瀾覺得好笑,揮退了眾人。姐弟二人在房中敘話,問他考試的情況。


    等聽完,季安瀾鬆了一口氣。


    “於射擊你先得上上,再得上,這便能得一個‘好’,馬槍再得一個‘好’,兩‘好’合一,哪怕你負重判不合格,也會取錄。”


    “真的嗎?”安冉生怕姐姐哄他。


    “當然是真的。”


    季安瀾摸摸他的腦袋,“往年得了單‘好’的,哪怕有兩項成績不理想,隻要采錄人數不足也會補錄。別的軍營也會早早搶人。”


    更別說有雙“好”的佳績。


    “可監考官說我年紀小,我擔心他們會判我落榜。”


    這個……倒不好猜度今科考官的意思。


    若是那惜才的,定會采錄安冉。且他有內場頭榜成績在那裏。隻怕兩項一加,名次還會錄為前列。


    但也怕那些刻板的考官,會以安冉年紀小,兵部不好安置為由,判他落榜以待下科再考。


    原本她並沒有指望安冉此科如何地驚豔,安冉考武科為他們姐弟找了極好的進京理由。


    且安冉內場外場的表現,已足以矚目。


    “本朝設立武科,自然是想找一些將才,而皇上更想要那種打破文武科壁壘的文武通才。而今科隻有你一人是由文秀才轉考武科的。若考官揣測聖意,就不會讓你落榜。”


    “真的嗎?”


    真的假的安瀾也不知道,畢竟考官心思難測。


    但看弟弟一臉憂心不安,便笑著安慰,“真的。”


    季安瀾當然知道他憂心什麽。


    他改轉武途,決定參加武試,是因為她決定進京,擔心那府裏拿她的把柄,傳出她不敬不孝的名聲。


    暗暗想為她添一二分助力,生怕自己落榜,姐弟二人要灰溜溜迴陪都。


    不過她既然選擇進京,就不會再迴去。


    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決定,沒人可以擺布!


    “別多想。姐姐覺得你定能上榜。明日就有消息了。來,幫姐姐提提意見……”


    拉著季安冉到了桌案前,點著其中幾個畫像……


    “這幾個賀嬤嬤和虎子爺奶已幫著四處打聽過,都是極好的婚配對象。這以後沒準會成為你的姐夫,你來選一個喜歡的。”


    季安冉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這可是大事。他的姐夫除了姐姐喜歡,當然也得他喜歡才行。


    遂認真看了起來……“賀嬤嬤都打聽清楚了吧?”


    “都打聽了。虎子爺奶對這京城也熟,各府的下人中也有認識一些人,幫著打聽了,這幾個都是身家清白的。”


    安冉一邊看一邊點頭,“那等武試結束,咱們亮明身份,就可以參加一些宴席,姐姐就可以借此相看,我也會幫著姐姐打聽的。”


    又翻出一個畫像,停下,“姐姐,這個為什麽不在名單中?”


    畫像中男子,挺拔俊秀,笑容和煦。正是那顧少晏,曹國公嫡次子,今科武試杏榜頭名。


    “今天他還幫我解圍了。而且他外考成績特別好,沒準又是頭名。”


    哦?


    季安冉細看,“是嗎?給你解圍了?怎麽迴事?”


    安冉便把今天入場被攔的情況說了一遍,還把顧少晏指點他,安慰他的話說了。


    “他人好,長得也好看。”


    姐姐喜歡那好看的。他覺得顧大哥就長得好看。


    安冉喜歡的人?季安瀾目光落在顧少晏畫像上,又去看一旁的資料……


    這人之所以當初未被她列入考察名單,主要是因為他的身份,不上不上的。


    雖說出自國公府,但上有世子兄長壓著,後有得寵弟弟,他在中間兩不靠。生母早亡,母家寒微,隻怕不能提供多少助力。


    再者上頭不僅有祖母有嫡母,還有個正當壯年的父親。


    曹國公隻怕還能當家作主好幾十年。世子都不一定能熬出頭,何況夾在中間的他。再說這曹國公……


    這麽些年,連份實差都沒有。怕早已遠離權力中心。


    不過,他武科杏榜第一,還有今日的表現,沒準能撈個武狀元。自身有能力,人品又不錯的……


    “那行,把他也列入考察名單。”


    顧少晏絲毫未知有人正對他評頭論足,出了考場,仍舊迴了西街暫住的小院。


    殿試前,他是決對不會迴府的。


    誰知道他那瘋爹會不會把他關起來。


    才進屋不久,得了消息的陸顯、費益等人便齊齊找了過來。


    待問明他今日考試情況……“穩了,你這是穩了。”


    “穩得不能再穩!”


    雙“好”加負重一項一上上一上,如此成績,若還能落榜,那隻能說明今科考生全是那經天緯地之才。


    他顧少晏趕上將星聚會,那也沒辦法,誰讓他倒黴。


    不過那可能性不大。


    好家夥,不久前,這還跟他們一起追花娘呢,結果轉眼就去撈武狀元了。


    誰信。


    問如今身在江南的夢娘,她信不信。


    “今日你必須請客,必得狠狠放一迴血,才好安慰我等傷得支離破碎的心。”


    “就是,必得讓他狠出一迴血。自他上進了,我這門都不能出了,我家老子都準備給我請先生了。”


    立刻有難兄難弟附和:“我爹也是,說我若讀不進書,也去考武試。真真是恐怖至極。”


    眾人七嘴八舌,不容他拒絕,拖著他就出了門。


    幾人打馬穿巷,與乘著烏布馬車的竇邑擦身而過。


    西街青竹巷的季府,也迎來了它的首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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