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手指無意識地覆蓋在迪盧克的麵具之上,細微的冰冷觸感讓他動作遲緩了一些,他想看看迪盧克的臉。


    或者等迪盧克醒了,他想問問迪盧克到底是怎麽想的。


    法瑞爾膝行了一小段距離,將兩人之間的空隙再度壓縮,他覺得他和迪盧克的距離夠近了,他能清晰地聞到迪盧克身上淡淡的木製香。


    迪盧克卻在此刻醒了。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法瑞爾放大的臉湊在麵前,臉上似乎還有什麽東西。法瑞爾被突如其來的睜眼嚇到,第一時間向後仰去,即使是這樣,手指還是忍不住在他的麵具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當迪盧克反應過來那是法瑞爾摁在他臉上的手指時,法瑞爾已經先他一步將手撤了迴去。


    「在幹什麽?」


    迪盧克低沉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話音出口的同時,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法瑞爾的手腕,將他從稍遠的地方拽了迴來。


    兩人的距離再度變得十分靠近,甚至算得上親昵。


    迪盧克不知道法瑞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迪盧克,隻好壓低了聲音,讓自己的聲音變得陌生起來,「說話。」這樣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卻意外地如同美酒般香醇醉人。


    他喉頭動了動,低眸看向被抓包的法瑞爾,「想知道我是誰?」


    演,繼續演。


    裝,繼續裝。


    聽到這句話,法瑞爾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無語,但看到迪盧克仍然費心偽裝,裝出一副你我不熟的侷促樣子,甚至因為擔心法瑞爾看出自己而緊張地抿唇,法瑞爾將手撤了出來,「嗯,你是誰?」


    迪盧克提起的心放下了一點,還好他醒來的及時,就差一點點,法瑞爾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讓法瑞爾知道自己是暗夜英雄,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麵,把他自己一個人丟在了酒窖裏。


    按照法瑞爾記仇的程度,估計會記恨暗夜英雄很長一段時間。


    想到這裏,迪盧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向後稍微挪動了一下,法瑞爾也趁機遠離了一段,把兩人的距離控製在剛剛好的分寸上。


    「如果還有行動能力的話,就站起來走兩圈,順便揀點果子吃。」法瑞爾摸著自己的腹部,他完全感覺不到飢餓感。


    這可能也是人偶軀殼逐漸退化的徵兆,雖然在剛才的挨打,啊不是,激烈的戰鬥中,他的人偶特質給他擋下了不少致命一擊,但他能感覺到,人偶軀殼堅持不了多久了。


    至少從現在開始,他關於人類的最基礎的生理感覺似乎有些退化了。


    看到法瑞爾揉搓著肚子,迪盧克還以為他餓了,便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我去找些東西吃。」


    「嗯。」


    既然是暗夜英雄,那就不是付給自己薪水的迪盧克老爺,法瑞爾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服務,並順勢躺在山壁上,準備休息。


    冰冷的觸感和凝結在山壁上的露水喚醒了他的記憶,背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剛才他完全忘記了。


    不顧迪盧克還在這裏,他伸直胳膊,將衣服整個剝離了下來。


    不用看,都知道背後出現了很大麵積的傷痕,法瑞爾脫下衣服的時候,聽到背後響起很清晰的碎屑掉落的聲音,撲簌簌的,聽起來有點嚇人。


    他突然很想知道背後的狀況,但是他看不到,即使是用盡全力扭動自己的脖子,仍然有一部分視覺盲區。


    迪盧克迴來的時候,正看到法瑞爾一隻手拽著自己的衣服,一隻手撐住牆壁,頭扭成一個奇異的角度。


    這讓他覺得有點匪夷所思,趕緊上前去把法瑞爾的頭掰正。「你來得正好。」迪盧克低頭看去,法瑞爾的頭正在他的手裏,他的兩隻手貼著法瑞爾的皮膚,直到這個時候,迪盧克才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直觀改變。


    抱在懷裏,就像是一個機械製品一樣,體溫也和那些尋常的機械不一樣,比人體較低一些,卻又不至於用冰冷來評價。


    「嗯,出什麽事了?」


    法瑞爾放開撐住牆壁的那隻手,這讓他順勢倒在迪盧克的懷裏,他指指背後,「幫我看看,我背後成什麽樣子了。」


    迪盧克說了句稍等,將揣在懷裏的日落果放下,而後才小心翼翼地把法瑞爾整個人翻轉了角度。


    「沒有傷。」說出這句話,他語氣都滯澀了一點,背後的皮膚很光滑,而且像正常人一樣白皙,完全沒有被雷擊傷的痕跡。


    法瑞爾還是不放心,「我怎麽不信。」他伸出手,使勁兒在背後抓了兩把,發現那些碎屑掉落之後,背後的皮膚仍然是光滑的。


    他突然覺得,要不是知道這個人偶外殼仍然在開裂,他就坦然接受這個事實了。


    想到這裏,他伸出手又摳了摳自己的臉頰,迪盧克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手指握住,語氣不太好:「你做什麽?」


    「我想看看,這個會不會自己癒合。」


    想到這裏,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我可以免疫元素力造成的傷害,但是物理性的損傷卻無法避免。」是這樣的嗎?手指上細小的劃痕還在,這讓他覺得有些費解。


    「創造出一個免疫元素力的人偶。」迪盧克蹙眉,將丟在地上的日落果一一收攏,他垂著頭思考,「為什麽要這樣,一方麵追求人偶的擬真,一方麵又要給人偶強加上免疫元素力的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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