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眼中盈著淚光,夜瀾清的心,猛地一顫。


    以前看到她哭,他隻覺得心煩。


    如今,竟有些心疼……


    夜瀾清微微皺眉,低聲說道:“我並不知道你……”


    “嗬嗬……說的也是……”


    冷意歡笑著打斷了他,“我算什麽,夜大將軍應該連我怕水暈船這事也不知道吧。”


    她這話說的雲淡風輕的,可是,那淡然的笑裏,卻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戚然。


    夜瀾清猛然一驚,腦中突然想起來那日皇上與他說的話:“隻不過朕沒有想到,你會那般狠心讓她去孤明島,想來,你當時定也是氣急了。”


    怪不得皇上會說出這番話,原來,他也知道她怕水暈船之事。


    敢情就他不知道?


    夜瀾清當時隻是想著,能讓冷意歡離他越遠越好,聽說孤明島遠離天都,他便隨口一說,哪裏知道……


    這麽看來,皇上是誤以為他故意刁難冷意歡。


    甚至於,她也是這麽認為的吧?


    想到這裏,夜瀾清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事已至此,似乎多說無益了。


    夜瀾清微微皺眉,輕聲說道:“日後你若是有什麽難處,也可同我……”


    “夜大將軍這是什麽意思?可憐我嗎?”


    看著她清冷的眼神,夜瀾清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我曾答應過冷大將軍,會好好照顧你。隻是……”


    “不必了。”冷意歡微微低下頭來,“我現在很好,往事隨風去,各自安天涯。夜大將軍,你可以走了。”


    夜瀾清生氣地推門而出,帶著一身肅殺的冷氣離開了。


    門外的雲珠和淩風被嚇得,默契地退到了兩邊。


    等他走開了,雲珠立馬跑進了屋裏。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夜大將軍有沒有把你怎麽了?”


    雲珠拉著冷意歡的手,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生怕有什麽閃失。


    冷意歡搖了搖頭,“雲珠……我沒事兒……”


    雲珠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嚇死奴婢了,小姐,你是不知道,方才夜大將軍走出去的時候,那個樣子,就像是要殺人一般。”


    “雲珠,我有些累了。”


    “哦。小姐,那你再躺會兒,我給你熬了粥,很快就可以吃了。”


    說著,雲珠便又扶著冷意歡躺下。


    等雲珠離開了之後,冷意歡的眼角,緩緩地滑落一滴淚來。


    原來,他對她,當真是從不在意。


    那麽多年的情意,終究是她一廂情願。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


    船在海上行了一日一夜,終於在第二日的中午,停靠在了孤明島。


    “到了!到了!小姐!終於到了!”


    雲珠興奮地跑進了艙室裏,把冷意歡從床上扶了起來。


    冷意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立馬起身下床,那眩暈之感,似乎也跟著消失了。


    她剛走出艙室,迎麵便撞上了也正好出來的夜瀾清。


    兩人四目相對。


    夜瀾清眼神冰冷,眼中毫無波瀾,轉身便先行離開了。


    淩風和船夫兩人一起,正在一箱接著一箱地把東西搬下船。


    蒔安見狀,看著冷著臉的夜瀾清,小聲問了一句:“主子,我們要幫忙嗎?”


    夜瀾清沉著臉,“不用多管閑事。”


    他本是好意,她既然不領情,他便沒有必要熱臉貼冷屁股。


    於是,他便下了船,朝著孤明島上走去。


    這時,海風攜帶著鹹澀的腥臭氣息迎麵而來,入眼之處,看到的便是搖搖欲墜的木屋,和掛在屋前破舊的漁網,地上擺放著一些簡陋的漁具,久經風浪侵蝕,顯得斑駁而破舊。


    整個孤明島,似乎籠罩在一片寂靜和貧困之中。


    他們的到來,似乎是驚擾到了島上的漁民。


    有幾個人從家裏走出來,滿臉好奇地看著他們。


    隻見他們一個個都是臉色焌黑,清瘦又憔悴,身上的衣物也是布丁累累,他們的模樣,看起來倒是和剛剛迴到天都的冷意歡有幾分相似。


    夜瀾清的心裏猛地一驚,他難以置信,原來,她竟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五年!


    羽飛也輕輕掩了掩鼻子,小聲嘀咕道:“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蒔安則是緊緊皺著眉頭,不說話。


    冷意歡他們也從船上下來了。


    看著這熟悉的地方,她竟有種遊子歸鄉的感覺。


    突然這時,一道小小的身影飛也似地朝著冷意歡跑過來,抱住了她的雙腿,高興地歡唿著:“意歡姐姐!意歡姐姐!”


    冷意歡低頭一看,便看到了一個皮膚黝黑,雙眼明亮的小女孩。


    她忍不住溫柔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發頂的兩個小揪揪,輕聲說道:“安然。”


    “意歡姐姐!真的是意歡姐姐!”


    這時,另一個小男孩也跑了過來,一起抱住了冷意歡,“意歡姐姐,我們好想你啊!”


    冷意歡捏了捏他的臉,笑著說道:“樂一,我也好想你們。”


    “意歡?!還真的是你?你怎麽突然來了?”


    王鐵牛也一臉震驚地看著冷意歡,他甚至還伸出手來,用力地揉了揉雙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安然扭過頭去,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婦人,一臉得意地說道:“阿娘,你看,我就說吧,意歡姐姐一定會迴來的!”


    冷意歡抬頭望去,便看到一位麵容溫柔的婦人,她的身上穿著一件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衫,上麵的布補丁層層疊疊,粗糙的皮膚被陽光曬得黝黑發亮,頭發隨意地用布條挽在腦後,幾縷銀絲在其中若隱若現。


    她的眼睛不大,但眼中透著一股強韌的堅毅和暖暖的善意。


    這便是安然和樂一的娘親,大力嫂。


    一個年紀輕輕便喪夫,將兩個孩子拉扯長大的堅強女人。


    在大力嫂的身邊,還扶著一位身軀佝僂的老婦人,她的臉龐如同幹癟的核桃,皺紋縱橫交錯,她的雙眼渾濁,但是,在看到冷意歡的時候,眼中不自覺地亮了起來。


    老婦人看著冷意歡,揚起了嘴角,笑得一臉慈愛,輕聲說道:“意歡,迴來啦。”


    這可是曾經給予了她無數溫暖的家人啊。


    冷意歡一直隱忍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繃不住了。


    她的眼中流下淚來,笑著迴道:“嗯,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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