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降臨的那一刻,靜坐在觀眾席上的眾人同時感覺到自己的思維仿佛在刹那間陷入了無盡的沼澤中,想要掙脫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直到完全沉淪在未知的深淵當中。


    緊接著,那種凝滯的不適感忽然消失,一片豁然開朗中他們睜開眼了。視線上方是刺目的日光,恍若一輪不可見的耀陽懸掛在其間,在一瞬間的迷茫過後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難以置信。


    他們想起來了,從始至終自己都不曾是羅浮的仙舟民,他們來自蒼城,他們來自千年之前,他們早已逝去...【記憶】的鏡映照了那人的內心,將逝者的投影送迴了這個世界,生命的學者為他們提供了肉體,虛假的記憶掩埋了過去的真實。


    而此刻,時間的黃沙被吹散,屬於真正的自我被重新被這個現實所接納,他們迴過神來看向身旁的友人。原以為蜃樓如此安排隻是為了安撫這些先民的情緒,現在才明白在此世依舊保持著情感紐帶的他們,原來自久遠的過去開始便是親朋。


    有人恍惚,有人哭泣,有人相擁訴說著彼此的思緒也有人朝著台上的墨夏發出惡毒的咒罵。各種各樣的聲音在會場中響徹,然而台上之人卻隻是默默地看著,未曾言語,直到又有人走上舞台。


    靈砂邁著步子,走上台前,台下的眾人忽然感到一絲恍惚,一股好聞的香氣充斥著整個會場,原本躁動的場麵漸漸平息。墨夏讓出舞台中央的位置,將接下來的事務交由她來處理。


    “是...丹朱司鼎?”不知是誰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隨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想起這個名字,曾經的蒼城丹鼎司首座,司鼎丹朱。引起了短暫的嘈雜後,靈砂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安靜。


    “諸位蒼城的先民,千年了終於再次見到各位。想必各位必然多有疑問,但還請聽我慢慢道來。”


    滿場安靜,台下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靈砂,隻聽她開始了事情原委的講述。


    “各位想必都還記得,當初蒼城被妖星禍亂毀於一旦,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這裏的...這位墨夏先生。”她看向站在舞台角落裏平靜的墨夏,言語中帶著憤怒。


    台下觀眾一時間被帶動了情緒,再次怒視向墨夏,緊接著她話鋒一轉,再次說道:“但今日的諸位能夠重新站在這裏,也是他的緣故。這是一場由仙舟聯盟發起的三方合作計劃,而計劃的目的則是重整聯盟秩序,阻止蒼城的悲劇!在座的你們將在這次計劃之中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


    一語落地,台下再次喧鬧起來,人們先是感到詫異,隨即懷疑自己聽錯了,阻止蒼城的悲劇,可蒼城仙舟早就墜毀了數千年。就在眾人感到疑惑間,舞台一角的墨夏再次發言,“各位憑什麽覺得,羅浮在穿過黑洞之後返迴的有生宇宙是最初的那個時間點?”


    在台下人驚訝的目光中,一張三維的星軌航圖被投射在在舞台銀幕上。


    “這是太卜司今早在離開黑洞之後傳來的實時的數據,根據觀測星間變動以及航道測量,我們現在所處在的時空星域正是星曆6300年,蒼城仙舟的預定航道之上。而我想傳達給各位的信息則是,沒人比你們更清楚那場悲劇到底有多可怕,但同樣也沒人比你們更希望阻止那一切的發生...所以,你們願意隨我一起去阻止這一切嗎?你們願意去拯救過去未能拯救的親朋好友嗎?”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你才是罪魁禍首!現在還要我們跟你一起,別做夢了!”


    不出意料,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人性即使如此。而作為蒼城司鼎轉世身的靈砂則是被安排來應對這種情況的關鍵人物,早在墨夏分裂成兩個個體的最初,彼時是蜃樓的他就找到了靈砂。


    並借由褪鱗轉生的手段幫她找迴了身為蒼城司鼎丹朱時期的記憶,並告知了自己計劃的詳情,之後則是與阮.梅等人一起著手‘不朽塵’的研究。另一位實驗合作者將仙舟羅浮框定為這場實驗的場地,墨夏則憑借自身的力量將之從本征世界的時間線上剝離,造就了一條完全不同的發展軌跡。


    所謂戰爭不過是投放到所有人意識當中的假象,這條被剝離出來的時間上並沒有留存所有人的記錄,被複刻出來的隻有羅浮本土的持明以及部分關鍵人物,其他的民眾則是這些被投射而來的蒼城先民。


    整體人口銳減帶來的異樣感則被戰爭的謊言所掩蓋,而同時這場戰爭也帶出了羅浮持明許許多多掩藏的秘密,這也是那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實驗合作者所想要達到的目的。


    在靈砂布置的熏香的作用下,在場眾人漸漸冷靜了下來,並聽取了她的建議成功接受了眼前的事實。他們是已死之人的複製體,但即將接受完整的【不朽】祝福的他們會擺脫了這樣的身份,成為另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借由新生帶來的這份力量,成為拯救過去自我的尖兵。


    當真相揭露的之後,眾人在忐忑之間被安排進了月淵各處暫時休整,迴到靜室的墨夏等待著幾位關鍵人物的到訪,作為與蒼城先民不同的存在,還有別的問題需要向他們解釋。


    一行人在靈砂和椒丘的指引下來到曾經蜃樓的密室,路上靈砂講解了自己所經曆的真相,她在與阮.梅接觸時就收到了這場實驗的企劃,作為前世身曾是蒼城幸存者的她,開啟計劃之前的必要前提就是率先進行一次褪鱗轉生短暫拿迴了蒼城時代的記憶。而在第一步計劃做完之後就又再度褪鱗將之前的事情忘卻重歸靈砂的人設,直到十二聖物齊聚,授鱗的夜晚降臨,她這才再次拾取關於蒼城‘丹朱’的身份。


    幾人行至門口,久候在此的阮.梅借由龍師幽蘭的切片迎接了他們,而後大門開啟,在這之中整齊擺放的則是這場實驗的關鍵素材,一排排的透明玻璃罐中保存著的是椒丘等人的切片克隆體。


    正如他們自己已經知曉的那樣,自以為真實存在的自我,也不過是實驗中消耗品,短暫的生命早就在這長達數十載的時光中隕滅了無數次,現在的他們不過也是被從這間屋子裏運出去用於替代上一個損壞個體的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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