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


    蘇見月指著不遠處的那一塊牆麵。


    忽然激動起來。


    她連忙湊了過去。


    蕭玉祁抱了個空,眼神有一瞬間的幽怨。


    順著石子小路。


    蘇見月小跑過去。


    因著蕭玉祁時常會過來看看的緣故。


    這一處冷宮,每日都被宮人們打掃得格外仔細。


    牆角處沒有一絲雜草。


    蘇見月能夠輕而易舉地看見牆麵上掛著的那一塊木牌。


    上麵清晰地標注著什麽東西。


    越是靠近,木牌上麵的字跡就越是清晰。


    蕭玉祁順著蘇見月目光的望去。


    “那是我母親刻的。”


    他緩步過去。


    因著歲月久遠,木牌上麵的許多字跡都已經變得模糊。


    但是,蘇見月卻能一眼認出那上麵的刻著的內容。


    “伯母有說過,這個是做什麽用的嗎?”


    蕭玉祁蹲在了蘇見月的身邊。


    黑眸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母妃說,她要用這個方法記錄時間,她告訴我,時間,是最不該被遺忘的東西。”


    光陰易逝,時光韶華。


    時間本該是世間最好的酒曲,將經曆過的歲月,發酵成為最醇香的酒。


    “果然。”


    蘇見月的指腹摩挲著隱約可見的文字。


    “這是日曆。”


    後世的日曆。


    蘇見月抬頭,對上蕭玉祁震驚的目光。


    她將手機拿出來,點開日曆頁麵,遞到了蕭玉祁的麵前。


    “你看,這兩個,看起來,是不是一模一樣?”


    蕭玉祁定睛一看。


    “果然。”


    這麽說來。


    “我的母妃,會不會與你,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


    蕭玉祁的眼中,滿含著希冀。


    如同易碎的琉璃,被陽光折射,發出耀眼的光芒。


    “很有可能。”


    母妃逝去的歲月太久。


    蕭玉祁每次過來,也隻會在他們曾經住過的殿宇裏麵,獨自緬懷。


    這個東西,若非蘇見月提點,他委實是忘了。


    “你跟我來。”


    蕭玉祁又想起來一樣東西。


    他拉著蘇見月進了屋。


    狹小幽暗的房間,被整理得幹幹淨淨。


    蘇見月跟在蕭玉祁的身後走著。


    一路往裏。


    最終停在了榻上。


    這裏的任何一樣東西,都保留著多年前的樣貌。


    修補痕跡明顯的桌椅,竹製的背簍,自製的犁耙。


    零零碎碎的工具。


    明明是一間不大的屋子。


    但是不難看出,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主人,有多麽努力的生活。


    “這個,你看看這個,能不能看懂?”


    蕭玉祁獻寶似的,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手劄。


    滿懷希冀地,將手劄遞到了蘇見月的麵前。


    蘇見月接過手劄。


    翻開。


    全部都是英文字母。


    極為漂亮的手寫體,工工整整地記錄著她內心的獨白。


    “我曾經也想過,母妃是不是跟你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但是,我認認真真地學習你們那邊的拚音和文字,我嚐試過用拚音去拚這一長串的文字,最後,發現,我怎麽也拚不出來。”


    因為嚐試過。


    所以不敢抱有幻想。


    他害怕自己所有的設想,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所以,蕭玉祁根本不敢去問。


    “這是英語,不怪你不懂。”


    蘇見月拉著蕭玉祁,坐在矮小的凳子上。


    陳舊的方桌緊貼著窗沿。


    外麵的亮光透進來,能夠清楚地看見上麵的內容。


    蘇見月用輕柔的嗓音,閱讀著上麵的單詞。


    然後給蕭玉祁翻譯。


    “公元29年,3月5日,天氣晴。我懷孕了,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是該喜悅,還是該悲傷,明明,我隻是一個外來者,卻在這裏,擁有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這個孩子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又好像……很是時候!”


    “公元29年,3月8日,雨。我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但是我仍舊無法接受那個肮髒的男人,真可笑,後宮中的每一個女人,都把我當成假想敵,他們如果知道我懷孕了,我的孩子一定保不住,我得想個辦法,離開這裏。”


    “公元29年,3月29日,晴。我的孕吐越來越嚴重,再這麽下去,這個孩子的存在一定會被人知道,我得加快進程,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公元29年,4月9日,晴。今天是皇後的壽宴,我必須參加,皇後誣陷我給太子下毒,我被那個肮髒的男人禁足,很好,事情正在按照我的想法進行,孩子,你且忍忍,很快,媽媽就會帶你離開這裏……”


    往後的每一頁,都詳細的記錄了蕭玉祁曾經在她的肚子裏,每一天的變化。


    寥寥數語,卻讓蕭玉祁紅了眼眶。


    孤獨了太久。


    他已經忘了。


    曾經,他也是一個有母親疼愛的孩子。


    一直到公元29年,5月5日,晴。


    “今天是端午節,有人給我送來了兩個粽子,粽子裏麵有假死藥,隻要我吃掉它們,我就可以帶著我的孩子,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真好,寶貝,媽媽和你,馬上就要自由了呢!”


    “公元29年,5月10日,雨。我終於自由了,真好!”


    ……


    “公元29年,12月25日,雪。我沒有想到,那個肮髒的男人,竟然又找到了我,我再次被他帶進了那座吃人的皇宮,長庭挺好的,最起碼,我不用每天去給我不喜歡的人請安,我厭惡這裏的繁縟的禮節,但我好像……要生了,我的寶貝,對不起,媽媽沒能給你帶來自由的生活,你可能從出生開始,就要跟著媽媽吃苦了!”


    蕭玉祁雙眼通紅,他將蘇見月讀完的手劄一一捧在掌心,眼淚再也沒能忍住,成串地落下。


    每一滴,都落在了蘇見月的心裏。


    蘇見月喉嚨有些堵。


    她站起身,緊緊地抱住了蕭玉祁。


    無聲地給他安慰。


    厚厚的一摞手劄,蘇見月隻念了大約一半的內容。


    便剝開了蕭玉祁最柔軟的內心。


    蘇見月仰起臉,克製著眼中的淚意。


    她想到,蕭玉祁的母妃記錄的時間,應該都是農曆,農曆12月25日,那不就是今天?


    蘇見月捧起了蕭玉祁的臉。


    笑道:“原來,今天,是我們家最帥氣可愛的陛下的生日啊!”


    蘇見月低頭,用柔軟的唇,抿幹了落在蕭玉祁臉上,鹹苦的淚。


    “正好,我給你帶了禮物,就在你的寢宮,你想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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