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


    東西橫跨三裏多地,在青州府中算是一座中等城池,可自打百年前妖魔亂世,常有流民暴亂時起,這座已有數百年曆史的古城被摧殘的有些麵目全非。


    原本該是高聳厚重的城牆現如今也變得殘破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還出現了破洞。


    也是因為如此,


    一些逃難流民湧了進來臨城而居, 這也在外城中形成了一道奇景, 那就是沿著破損的城牆出現了一片片老舊低矮,或用樹枝,或用草皮搭建出的窩棚。


    這樣的居住區再加上立在城牆西北角燒屍衛所探出的數十根大煙囪落下灰塵,打遠看去一片灰蒙之色, 死氣沉沉。


    一城之地如此蕭條。


    這也就是往裏走上不遠的有官兵把守通往內城的橋後的長街上還能看出些的人氣。


    此時的陳初一尾隨著前方不遠的身影沿著破損城牆快步走著


    不時,


    七扭八拐來到一處窩棚區。


    棚戶區中地麵泥濘濕滑, 味道很重,稍不注意就可能踩到不知是人是畜排泄出的糞便。


    即便是這等地方,到了夜晚便會擠滿各色人群。


    又往裏深入了一些,陳初一止住了步子朝不遠處看去。


    “這小子原來住這!”


    道出一句,陳初一眉頭又是一皺。


    隻見那薛六走到了一處用草皮搭建的窩棚跟前停下了腳步,彎腰像是朝裏麵說著啥。


    接著滴裏咕嚕的從那不大的窩棚裏麵鑽出了數道瘦小的身影!


    是幾個孩子!


    那薛六四下打量,提防下從懷裏麵掏出了一樣事物。


    縱使如此小心,那薛六前後動作依舊落在了陳初一的眼中,那薛六從懷裏麵掏出來的是兩個窩頭,從燒屍衛所裏麵帶出來窩頭。


    “這家夥中午隻是喝了一碗稀粥?”


    燒屍衛所隻管一餐,這也是其中那些燒屍匠賴以生存下去吃食。


    也很快,


    那薛六朝著那幾個孩子交代一番 便又離去, 陳初一自然跟上、


    不時!


    城外一處坡地,陳初一看著那在荒地中彎腰的身影麵色稍顯複雜。


    因為那薛六正在挖刨那難以下咽的苦澀野菜充饑!


    .......


    “哎,你小子去了哪裏?咋迴來的這麽晚?”


    相反方向另一處窩棚區內,陳初一剛一迴來,躺在一口窩棚前曬虱子的麻臉漢子眯著眼睛問道。


    “拉屎去了!”說完身子一矮鑽進了自己的小窩棚中。


    麻臉漢子撇嘴:“嗬,瞎講究,這兒拉不下你?還和娘們一樣出去找地方蹲。”


    麻臉漢子嘴不饒人,可心眼不差,就像是這處窩棚還是他給騰得地搭建的,昨兒被人敲了悶棍也是其發現給背了迴來。


    再怎樣也是半個救命恩人。


    窩棚之中,


    內裏有些陰暗,濕氣黴味很重,陳初一沒有在意,鑽進來後直接一頭橫在了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破毯子上心中開始了細思。


    昨日他從爐灰子鞋底中所尋到的銀疙瘩少說也有二錢, 二錢多重的銀疙瘩在這外城單論吃飯至少能花上大半月。


    而那薛六竟出城去挖野菜..


    但也在轉念間,陳初一眼眸一冷。


    “縱使不是這廝,明日也要將其擒住逼問一番。”


    ...


    整個下午的時間,陳初一都在窩棚裏麵躺著,思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前一世雖然也是社會底層,可不用擔心隨時暴斃,也樂得其所。


    這一世妖魔禍亂,流民四起,見慣了死人整日與屍為伴,暴起殺人也僅是一念!


    兩世記憶在腦海中相互碰撞,讓其一時間神情恍惚認為自己是不是有了人格分裂。


    還有就是...餓!


    原本還是半飽, 這來迴走了不近的路程,肚子裏麵那些吃食又被消化了一些。


    隻能躺著把活動量降到最少。


    在這期間,住在不遠的駝子還過來和張麻子聊了一會。


    他們這些燒屍匠就這樣,空閑時間多一些, 而且比起住在這棚戶區裏麵多數人都要享福一些,至少每天能有一頓飽飯。


    就這般..


    日漸西斜轉暗, 點點繁星掛天。


    入夜的棚戶區比起白天要來的熱鬧。


    白日裏因要糊口出門奔波的勞力,出城挖野菜撿幹柴的婦人, 還有一些不知道在那瘋了一天半大小子都在這會迴到了這個的簡陋殘破但又能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家。


    漢子間互相響起的吹噓,婦人的嘮叨, 還有孩童被數落後迴應的頂嘴,


    仿若在這一刻,在這臨城而建的棚戶區內,才有了一絲絲活氣!


    而此時的陳初一輾轉反側。


    心中的惆悵蕩去了, 肚中的饑餓也能忍著,可是臨邊窩棚之中那往耳朵裏頭鑽的喘息聲讓其有些心神不寧。


    “瑪德,隔壁那家夥屬種豬的,這見了天的堵眼兒。”


    顯然,


    記憶中前主也被這動靜折磨過!


    陳初一北邊是張麻子的窩棚, 而另一邊則是一姓王的漢子,白日很少見到, 隻有天黑才能聽到動靜。


    聽張麻子說這家夥在內外城之隔的運河中做一名扛大包的歪脖,而在這窩棚區有不少死了丈夫的寡婦,沒了丈夫更難活,


    便有不少像是隔壁這樣做露水夫妻,今兒跟你,明兒跟他的。


    亂世之下就是這樣, 每個人為了活下去各施其術!


    道德?廉恥?


    嗬?


    哪裏又有一頓飽能活下去的飽飯來得重要!


    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一早, 陳初一頂著一對黑眼圈鑽出了窩棚。


    “豁,初一,你小子晚上沒睡覺, 這倆烏眼青!”


    出來就頂麵碰上了張麻子。


    陳初一懶得解釋,就迴了句:“腦袋疼!”


    “腦袋疼?”


    張麻子往後瞧了瞧:“嘖嘖,初一啊,依我看等開了餉,你也別惦記著好好吃一頓了,趕緊去找個郎中看看吧,別再染了瘡瘍!”


    “知道了!”


    ......


    燒屍衛所中,一如既往。


    陳初一把分過來的屍體推到了爐口。


    點爐,燒香,作揖,一條流程下來後,而就在其掀開了屍體上的蓋屍布準備將屍體送進爐子的時候....


    陳初一麵色一滯。


    “嘶,竟是這家夥!”


    在這麻布下麵不是旁人,正是昨日一路追蹤的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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