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能寐,經過一場宴會,孫亦心情卻更加沉重,他都有些想要自嘲,每每歌舞升平高興自在,他都會在結束後憂心忡忡。


    這種落差感,讓他難以入睡。


    孫亦從床上坐了起來,對麵是李星遊的床,而他已經熟睡已久。


    孫亦不忍吵醒,獨自推開門出去了。


    自宴席結束他就被安排在分院歇息,按宋折雲說的明早就要啟程,孫亦沒管這麽多,心血來潮一人走上了大街。


    大晚上伸手不見五指,萬籟無聲,也就隻能聽到打更人敲竹梆的聲音,“咚——咚!咚!咚!咚!”


    夜深五更,打更人打著哈欠提著燈穿過大街小巷,“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關好門窗,防火防盜!”


    孫亦借著那一點微光辨別方向,並沒有去驚擾打更人,自己朝著反方向去了,此去城東。


    本昏暗的大街上,卻有一家米鋪夜間點燈,再平常不過的一間鋪子,店外米旗斜插米缸磊放,關鍵是外有燭火內也亮堂,在五更天下米鋪徹夜點燈著實奇怪。


    孫亦走近些匐在門上,猜測是小兩口半夜吵架,可半天過去,卻沒聽到任何動靜,他的疑心更甚了。


    旋即一隻手搭在了門上,還未用力,“吱呀——”門卻自己打開,孫亦順勢用力推開店門,隻見店內燈火通明,卻不見有人。


    櫃台、米缸、米槽,這些都與正常米鋪無異,可孫亦就是說不上的奇怪。


    “有人嗎?”


    孫亦敲了敲門才走進米鋪,並未防備。


    就在這時,櫃台下閃過一抹寒光,隻聽咻地一聲,一根銀針陡然飛出,孫亦有些恍惚,察覺之後立馬後跳蹲下,險些被銀針刺瞎瞳孔。


    他暗道一聲好險,剛去看方才銀針飛出的方向,就感覺到身後異樣。


    他欲要起身,卻發覺脖頸處寒氣逼人,眼神向下瞟去,隻見一把繡春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好像稍微動彈便會將他身首異處。


    “你是什麽人?”


    隻聽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孫亦看著這把繡春刀,大抵猜到了些許,旋即他趁其不備,轉身一腳將身後男人掃倒在地。


    孫亦趕忙起身順勢搶奪繡春刀,他手握刀把直指被絆倒的男人,隻見那人一襲普通布衣,精瘦無比,一臉正氣,並未身著錦衣。


    “我隻是路過而已,你們倚刀人都是這麽疑神疑鬼嗎?”


    孫亦沉聲道,旋即將繡春刀扔還給了那人。


    精瘦男人有些震驚,但還是一臉防備,他接住繡春刀,緩緩站起身,直到收刀入鞘,才道:“你是何人?”


    孫亦沒好氣道:“你們倚刀人都是這樣嗎?”


    “你是何人!”


    精瘦男人手放在刀柄上,氣氛微妙,似乎孫亦再不迴答,下一刻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刀。


    孫亦隻覺得無語,歎了口氣,“我是你們宋城主的客人,我姓孫。”


    聞言,精瘦男人才放下戒備,憑眼前人知曉倚刀人以及認識宋折雲的情況下,他伸出手來以表真誠,“倚刀人逄益,現在是荒州分舵的都尉司。”


    “孫亦,現在是浪人一個。”


    孫亦伸出手二人相握,氣氛才終於緩和。


    “孫亦兄弟身手不俗,有興趣加入倚刀人嗎,隻要我一聲令下,明日你就可以身披錦衣。”


    逄益邊說邊領著孫亦往裏走,“來,坐。”


    孫亦沒有戒備,眼前人讓他感覺豪爽,這樣的人孫亦並不討厭,“你我二人素未謀麵,為何就直接邀請我,倚刀人莫非這麽隨便。”


    逄益訕訕一笑,“倚刀人收人從來不看其他,招賢納士,隻求賢才。”


    “你都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我若是個惡人,那你這個引薦的也難辭其咎吧,連坐就是這個意思吧。”孫亦倒也納悶,倚刀人這個組織還真是奇特。


    老餘曾經也提及過,隻說倚刀人是京帝的第三隻手,遍布天下,監察百官,暗中殺人,但最重要的就是倚刀人隻聽兩人號令,並且必須極度忠誠,就算是下令送死也在所不辭。


    在老餘口中,倚刀人簡直就是一群沒有心的瘋子,這讓孫亦對麵前這個倚刀人逄益更加好奇。


    “加入倚刀人會改變一個人,不管是善是惡,都會變成——倚刀人。”


    逄益的眼神不可動搖,讓人難以去否認。


    孫亦看著他的眼睛也為之動搖了,不禁問道:“倚刀人究竟是什麽?”


    聞言,逄益突然站起堅定不移,抱拳朝天眼中決心如鋼鐵一般,他喝道:“倚刀人上承天子國運,下為百姓黎民,監察百官天下,一切隻為大京繁榮,隻為盛世。”


    孫亦也忍不住動容,卻無法共情,無法去理解逄益話中的責任,他淡淡道:“恕我拒絕了,我並不喜歡被拘束,或許以後我能理解這些吧。”


    “人各有誌。”


    逄益有些失落,但並沒有放棄,“孫亦兄弟你可聽過捉鏢人?”


    孫亦搖頭,逄益立即說道:“捉鏢人捉惡除奸,隻要朝廷在冊捉鏢人就可接取官府懸賞,捉鏢換錢,雖朝廷在冊卻不被官府管束,相對自由。”


    孫亦覺得捉鏢人似乎不錯,這與自己所作所想為都不謀而合,老餘離開後自己不過自由身,除了尋找老餘沒有任何其他的打算,捉鏢人何嚐不是一個好事。


    見孫亦沒說話,逄益繼續說道:“捉鏢人……”話未出口,孫亦就打斷了,“逄益大哥,為什麽要幫我?不是倚刀人就是捉鏢人的。”


    “……因為我看出來了,你是個好人,你隻是缺一個舞台。”


    “是嗎?”


    聞言,孫亦笑了下,心情複雜,但他眼神真摯,“謝謝逄益大哥了,捉鏢人我接了。”


    逄益大喜,“我即刻為你書信一封,此信到達蜀湘,再而直達京都。”


    “明日我就要離開荒州,書信就交由我吧。”


    隨後,逄益將寫好的書信交給了孫亦,送到米鋪門外,逄益抱拳道:“孫亦兄弟,江湖路遠,來日再會。”


    孫亦抱拳還禮,“再會。”心裏不由得感歎萬千,似乎江湖並沒有老餘說的那般不堪。


    江湖,攏共二字,無非就是人和事,任何人任何事。


    孫亦看著米鋪門被關上,深深看了眼就離開了,抬頭看天邊天色也不早了,離天明也過不了幾個時辰,這時孫亦卻困意襲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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