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亦啊,你先出去玩。”


    馬懷易捧著個布包的匣子,慌慌忙忙走了進來,路過孫亦便拍了拍他的頭喚他出去。


    孫亦看了眼老餘,征求意見。


    “去玩吧。”


    老餘坐了起來,對馬懷易招了招手,“著急忙慌的,這是做甚?”


    馬懷易隻是笑了笑,“餘老,你看。”


    旋即,他將麻布解開,露出一抹白光,“這匣子裏裝的是天山百年梅花的折梅,據說是百年梅花的精粹,一株服用便可通八脈。”


    “藥王?”


    “嗯!”


    老餘顫顫巍巍將匣子打開,裏麵便是一株梅花,花朵上金光大現,枝幹銀白如雪,看上去如鋼鐵堅韌,寒氣內斂,熱氣外放,沁人心肺,“哪來的!”


    “我也不知,那人隻將東西交給我,我也不敢多問。”馬懷易一說謊臉就擰作一團,看著猙獰。


    “不知來曆的東西,我可不敢收,饒是欠下人情,知道是誰好說,不知道,我可不想不仁不義。”老餘連連擺手,雖然他很想收下,但也不想欠下人情,說起來也隻是客套,要是真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老餘的道德水準一般很低。


    馬懷易見狀害怕其不收下,趕忙說道:“那人交代與我,一定要親手交給你,並不知道是誰,嗯……餘老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人便是來還人情的,你還是收下吧,用這藥王你也好修複經脈,何樂而不為。”


    老餘思考片刻,既然馬懷易給台階他也得下才行,當下,隻有收下它,解燃眉之急,才是最佳。


    “……你說得對,那我就收下了,嗬嗬嗬。”老餘也不管這麽多了,白送的藥王為何不要,不要的那是傻缺!


    “有了這藥王,餘老便可重歸江湖,太好了――”馬懷易是真心替老餘高興,將匣子小心遞給老餘。


    “不,”


    老餘輕歎一聲,隨即麵色一凝,心事重重,“這株藥王不該是我的,這株藥王應該是孫亦的命運……”


    “是,對,滄源幫將草藥取走,那孫亦恐怕前途會被限製,但也不能如此將這藥王糟蹋了,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孫亦還年輕他還有時間,還有機會呢。”馬懷易拉住老餘的手,苦口婆心,試圖勸他迴心轉意。


    “孫亦尚還年少,他的未來還有無限希望,沒有這株藥王的話,他會被耽擱,到了以後便再沒有機會,他的天賦我日日夜夜看的真切。”


    老餘站了起來,背對著馬懷易,“我也隻是棵老樹,如果能用這最後的養分生出一棵幼苗,何樂而不為呢!”


    馬懷易再次勸說,“餘老!你可要三思,錯過了這次,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了!”


    “這都是宿命!”


    老餘的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這短暫的時間,一個個念頭冒了出來,他又何嚐不想修複經脈,然後重入江湖,攪的兵家不得安寧,讓棍法名傳天下。


    老餘的思緒如滔滔江水逆流而上,他就呆滯的站著,雙手捧著白玉匣子,身上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抗拒。


    藥王的誘惑實在太大了,每看它一眼都是煎熬。


    藥王這東西不管放在哪兒都是讓人覬覦的寶物,這天下的藥王也不過三十,這等稀世珍寶在那裏都會引起禍端,那就是因為人性的貪婪。


    老餘活了半輩子自認為大度,可他在這一刻也想過獨吞藥王,放棄孫亦!那就是人性啊。


    想來老餘也隻不過是個人,他沒有文人雅士的高尚節操,也沒有江湖義士的義薄雲天,他隻不過是個在武家江湖中摸索的平民,出生寒門,沒權沒勢,窮盡半生才有了自己的武家幫派。


    這個世界寒門如塵,強者恆強,盡管是老餘這樣的高手,想在武家江湖中生存也是難上加難,遙想老餘拚搏半生才成為武家幫派長老,這個世道究竟是何等淒涼。


    所以老餘並不想放棄,想要重迴江湖。


    機會就在眼前。


    可一句話就把他壓了下去――


    “我即是你師,自要竭盡全力,承吾脈之氣節薪火相傳!就算窮盡一生,也不負你!”


    他的思緒萬千,可隻有一個人影最為清晰。


    老鬼……


    那張滄桑蹉跎的臉,老餘永遠都忘不掉,若不是老鬼以壽命為代價,一夜白發,將功力傳輸給老餘,自己又何嚐能站在這裏,成為人師,護一脈傳承,又怎能在這裏做這樣的抉擇。


    這一切都是老鬼給的。


    “如今,也該是我了……原來,這就是吾脈之氣節!這就是宿命!雖無法再入武道,但也是光榮無限!”


    馬懷易已聽的懵逼,見餘戰沙這番臉色,便知道他已決意,再勸也勸不迴來了,他也隻能歎氣了。


    “餘老,我就先告辭了……”馬懷易搖了搖頭,旋即起身。


    兩人一同行至窟洞外停了下來,老餘抬頭看向高原平地,喚了聲:“臭小子!滾下來!”


    馬懷易並未去管老餘的行為,說實話他也為老餘心痛,這藥王畢竟不是普通東西,放誰誰不心痛。


    馬懷易目光一撇,督見那巨石後麵似乎有東西,他略微一想便走了過去,撿起東西一看,便是一本功法,隻見“獒足踢雲功”幾個字赫然本上。


    “餘老,我撿到一門功法。”


    馬懷易拿著秘籍就走了過來,“你看,這不是武仝武舵主的輕功法門嘛。”


    老餘看向馬懷易手中書籍,吃驚之餘又是高興,“獒足踢雲功――你說這是武仝的功法……當真?”


    “武舵主在滄源幫從不使輕功,而這本功法其實是解陽名門武家的獨門功法,我是解陽人,對這些有些了解。”馬懷易對這家鄉沒什麽好印象,也不想再去迴想,說罷就想將功法交給老餘,臉色苦澀。


    “你自己留著吧,我也練不了,孫亦也用不上。”老餘沒有接,而是推了迴去。


    “孫亦用得上,餘老莫推辭,這本來也是舵主留給你的。”馬懷易強塞給老餘,深深看了眼上麵的孫亦便走了。


    這時,孫亦跑了下來,問道:“老餘,喚我幹嘛?馬叔來幹嘛了?”


    “吃了它。”


    老餘將天山折梅輕輕拈起遞到了孫亦麵前,這手指接觸折梅隻感覺一陣暖和,熱氣頓時就隨著手指傳導全身,沁人心肺。


    老餘閉上雙目感受著。


    舒暢!舒暢!


    一聲聲都是發自內心的感歎,但又不禁冷落下來。


    “吃了它吧。”


    “生的――”


    “哪兒這麽多廢話!你不吃,我還想吃呢!”老餘強行將百年折梅塞入孫亦嘴中,不管他反抗就托著他的上下顎反複咀嚼。


    就怕這東西再不消失,自己可能會反悔,畢竟老餘也不是聖人,無法做到大公無私,他就隻是個在江湖摸索道德水平不高的雜散而已。


    “嘔~”


    孫亦都想摳嗓子了,這味道實在太苦了,搞得他連連幹嘔,“好苦啊!”


    “有什麽感覺?”


    “苦――”


    “就隻有苦?”


    孫亦不明所以,白了老餘一眼,“不然呢。”說罷,孫亦走進窟洞,大搖大擺神氣無比,隻見他的身後拖著一縷黑煙,旋即與空氣融合漸漸淡忘。


    “逼出濁氣後,經脈是空的。”


    老餘驚唿:“小子!站住!”


    老餘不敢多說,一步衝到孫亦身後,給他按了下去,旋即盤膝坐下,兩隻手頂在其後背,周遭清氣亂竄,從四麵而出以八方而進入孫亦身體。


    孫亦一時頭暈,清醒些身體裏如同有一隻洪水猛獸正在肆虐,攪的體內天翻地覆,氣血翻湧倒流。


    胸口悶熱無比,似乎快要到了極限,他的胸口已經被脹大,唿之欲出,像是快要炸裂。


    孫亦悶的難受,喘不上氣,就拚命想把擠在胸口之物吐出來。


    片刻,一大口瘀血如石頭塊般噴了出來!


    “噗!”瘀血盡灌在地上,染的鮮紅一片。


    孫亦已然昏睡,倒地不起。


    老餘的臉色發青,過度傳輸內力讓他的功力又下了一層。


    自百兵城之後,老餘經脈被毀,內力隻出不增,久而久之,老餘的內力日漸衰弱,沒有足夠內力的加持,老餘功力早就被迫降低至五境,如今消耗如此大量的內力,他的功力更是下降到了四境。


    如果說,老餘不能在五十前獲得藥王,那他的內力會自然枯竭,經脈老廢再不能清除濁氣,到了五十歲便隻能是個普通人,永遠沒有機會再修煉,再習武。


    “八脈濁氣被清,清氣充滿經脈,經過修養,這小子也算是成了。”


    老餘晃晃悠悠站起來,將孫亦給拖到了草墊上,“讓這小子撿了便宜,還是心痛啊――我怕是這剩下的半輩子,隻能做個普通人了……算了,也是老了,清靜些也好,說的好聽,我怎麽可能放得下啊。”


    說完,老餘躺在孫亦身邊,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天已經暗了下來。


    老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剛想站起來,又一屁股栽了迴去,“功力又降低了,這副身體還需要再適應適應。”


    功力下降,體能體質也就下降了,就像換了具軀體,需要適應。


    老餘抬起頭閉上眼,頭部有些眩暈,他假寐良久才覺得好些,旋即站起來施展了幾招,拳腳上體質的差異著實很大,老餘也在慢慢適應。


    孫亦還躺在草席,身體周遭閃爍著點點白光,這是折梅在修複他經脈的暗傷,畢竟他也吐了很多血,身體內隱藏著很多處暗傷。


    “藥王確實厲害,可以驅逐濁氣,還能修複暗傷。”


    老餘迴頭看了眼洞外,“這麽晚了,找點吃的。”


    在缸裏找了很久,老餘才找出些土豆和豌豆。


    “土豆燉豌豆,吃完放屁如噴射。嘿嘿嘿……”


    老餘對吃飯這件事,他可不含糊,即便是天大的事,那也沒有吃飯重要!


    天色漸暗,星星也都在空中閃閃發亮,為這蒼茫寂靜的大地帶去些許光亮。


    窟洞外,一縷縷熱氣飄了出來。


    老餘看著鍋中煮開的水,一股腦將已經處理好的土豆和豌豆扔了進去,隨即拿出一小瓶蜜汁醬料,往鍋中滴了兩三滴,“香啊――”


    “這小子,沒口福嘍……”


    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三夜。


    孫亦這才醒來,看著從洞外射來的陽光,孫亦伸了個懶腰,環視了遍周遭,才走出窟洞,“老餘!老餘!……”


    “你小子終於醒了。”這時,老餘從高坡平地上走了下來,指著孫亦表情不善,“睡了三天三夜,看看你這睡了有什麽效果!”


    話落,老餘走了過來,兩隻手將孫亦托起,一個側踢踢了過去。


    孫亦的反應快了很多,在老餘出腳的瞬間就有所感覺,剛想將手撩起防禦,自己就被踢飛了出去。


    隨著背後傳來劇痛,孫亦也立即調整唿吸,將藏陽提氣功使了出來,把受到的內傷給盡可能的降到最小。


    盡管老餘隻有四境,這一腳也不是孫亦能抗住的,雖然有藏陽提氣功的緩衝,但強大的力道也讓孫亦連連幹嘔。


    “反應快了很多,在我出腳的時候手就有意防守,似乎內力也更濃厚了,藏陽提氣功用的很快。”老餘點了點頭,對此他很滿意,折梅用的還算值。


    “老餘你!”


    孫亦站了起來,指著老餘剛想發作,忽然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就忍了下來,“你說,你給我吃的那東西是啥。”


    “藥王,天山折梅,對人大有益處。”老餘訕訕一笑,“我害過你嗎?”說罷,他還傲嬌地扭過頭。


    “咕~”這時,孫亦的肚子響了。


    “餓了,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孫亦捂著肚子,看向老餘。


    “要不吃點水煮土豆,或者土豆燉豌豆。”


    “老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天吃的還是牛肉,今天怎麽就隻有這些了。”孫亦睡的這幾天雖然沒有知覺,但還是有意識的,這三天發生了什麽他可清楚得很。


    “睡著了還知道,真是什麽好的都瞞不過你。”


    老餘笑了笑,旋即負手向沙漠走去,“走吧,帶你吃頓好的。”


    ……


    黃沙縣,縣令府上。


    本地縣令高振坐在老爺椅上,正喝著茶水,兩邊翹起的胡須也能看出高興,“你們什麽時候開打,我手底的人已經集結夠了,就等著你們了。”


    而他旁邊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將一把大砍刀放到桌子上,裝作優雅地將茶杯拈起,還時不時看向高振,“老爺的意思,大概是下個月。”


    “還是早些的好,不然那分和堂一直給老百姓洗腦,我這個縣令也不好幫你們啊。”


    “你裝什麽好人,牆頭草,征糧征兵說要支持分和堂,結果這百姓口中的糧食還不是到了你嘴裏,你是真畜牲啊。”


    “百姓信得過我,給我糧食,我搞造反什麽時候說過是假的了,那總得看你們家老爺的誠意吧。”高振一身貴氣,手上也是白嫩,人白白胖胖,一看就沒少壓榨百姓。


    那人麵色一凝沒再多說。


    高振將茶杯放下,笑嗬嗬地把一旁男人的刀拿了過來,“這是把好刀啊,黃龍城帶迴來的吧。”


    “刀確實是黃龍城帶來的,但其他事就不方便與縣令說。”


    “說正事吧。”


    “老爺交待的,你辦的怎麽樣。”


    “你說那兩個人啊,一直盯著,今天剛走。”高振冷哼一聲。


    男人站起身有些厭惡地看向高振,“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待我把這個消息告訴老爺,之後老爺會親自來的,我們的誠意你自會看到。”


    高振將刀還給男人,“那就不送了。”


    黃沙縣,地主眾多,其中統領地主的便是雷家,雷家也是黃沙地主的頭。


    雷家盤踞黃沙多年,是最早的一批地主家族,經過歲月,雷家成為黃沙第一大家,憑著勢力雷家養了許多附屬人家。


    雷府大院,空曠的院子內聚集了一眾身著華貴之人,他們基本都是白發白鬢,大腹便便,身上也都貴氣難掩,隻有少數略顯寒酸。


    他們這些人都是當地地主,作威作福,皮膚也都是白嫩,盡管都是些花甲之年,但完全沒有一點滄桑之感。


    地主們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旁麵站著許多黑衣侍衛,桌上擺滿了菜肴,熱氣騰騰,他們也都在互相言語,不顧這些菜肴,也不怕浪費掉,有些人還時不時看向中堂坐著的一個人影,就算餓了,也完全沒有一人動筷。


    這些地主大約二十人,一人便代表一家。


    席上,坐在末端的是與雷家不親近的他族,中間的是雷家一手扶持的附屬人家,而最前端的就是雷家近親,在這黃沙可謂是權勢滔天。


    這時,一位枯瘦男人走到了桌前,“老爺說,大家不必等候,盡管先吃,待飯飽,再一同商議分和堂一事。”


    “老雷不吃?”


    圓桌最前端,一個少年拉住枯瘦男人問道。


    枯瘦男人搖搖頭,便轉頭迴到中堂,低頭對椅上的人低語了幾句。


    飯後,大約半個時辰,原先在縣令府上的粗獷男人著急忙慌跑了進來。


    有認識他的地主見他如此著急忍不住猜忌,那最前端的少年又開口了,“蒙初,怎麽了,如此著急。”


    “小少爺,是大事,得快去稟報老爺才行!”被叫做蒙初的男人應了一聲,又向著中堂快速跑去。


    不久,一個幹瘦的老頭拄著拐杖從中堂走了出來,他目光如狼,冷厲兇狠,看著圍坐在圓桌旁的眾人,他將拐杖往地上狠狠一垛,兩隻狼眸在眾人間巡視。


    “高振的消息已經傳來,那兩位強者已經離開黃沙,攻打分和堂一事不可再拖,今天請大家來,便是將手下提名上報,下周便集結於牛羊坡,把黃沙這片天給搶迴來!”


    雷老爺聲如洪鍾,如雷貫耳。


    話落,雷老爺身旁的枯瘦男人走了下去,在席上最末尾停了下來。


    這些人也都不敢忤逆雷老爺,隻管順從。


    “……尹家!十人!”


    接著枯瘦男人又上前一位。


    “……朱家!十四人!”


    “……侯家!十一人!”


    ……


    “……張家!二十八人!”


    枯瘦男人又迴到雷老爺身邊,高聲道:“雷家!六十二人!三品高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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