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連生眨眨眼睛,仿佛是對他的疑問有些不解:「為什麽要不高興?這原本就是我和二公子的事,雖然我無父無母不用在乎別人眼光,但二公子你是有親人的,他們不會懂得我們,隻會難過,你也要承受不知多大的壓力。依我看,最好永遠都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以為我跟龍少爺一樣,是你頂好的朋友,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了。」


    沈玉桐聽他這樣說,釋然一笑:「你想得還挺多。」


    孟連生道:「二公子的事,我當然要考慮得周全。」


    沈玉桐長舒一口氣:「行,那就讓別人都以為我們是至交好友。」


    他下車了,心情舒暢地往沈家花園走去。與此同時,早上醒來的龍嘉林,第一時間就去敲他的房門,發覺房內沒人,便樓上樓下前庭後院尋了一圈,竟都沒見到沈玉桐的身影,拉了傭人來問,個個都是一問三不知。


    龍嘉林原本就有點起床氣,當即大罵沈家傭人拿錢不幹活,二公子一早去了哪裏都不曉得。見到沈玉桉下樓,又抓著他問有沒有看到小鳳


    沈玉桉一向是懶得理他的,敷衍說不知道,任由他繼續找傭人發瘋,權當視而不見。


    隻是心下也奇怪,自家兄弟怎麽一大早就不見人?


    就在龍嘉林訓人訓得正來勁時,不知誰叫了一句:「二公子迴來了!」


    龍嘉林立馬跟啞了火一樣,衝去門口迎人,見沈玉桐不緊不慢往裏走,埋怨道:「小鳳,你去哪裏了?一早起來就沒見你人。」


    沈玉桐道:「我早上起來見你還沒醒,就去外麵跑了會兒步,順便給你帶了愛吃的小籠包。」


    龍嘉林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見他手中的小籠包,眉開眼笑道:「還是你了解我,我正饞這口呢!」


    他接過小籠包,一口一個往嘴裏塞,跟著去換衣服的沈玉桐上樓,隻是要跟進房間時,被對方擋在門外。


    「不是,小鳳你現在怎麽迴事?換個衣服還要關門?」龍嘉林不滿道。


    沈玉桐笑:「因為我現在是文明人。」


    龍嘉林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忽然指著他的脖頸道:「小鳳,都這個季節了,你屋子裏還有蚊子嗎?脖子上被咬了兩個大包。」


    沈玉桐下意識摸了摸,敷衍道:「昨晚好像是有蚊子。」還是一隻人形雄蚊子。


    他進了屋,對著鏡子看了眼襯衣領子下的脖頸,果然有兩處紅痕。而他知道在衣服遮擋的地方,被那隻大蚊子叮得更多。


    想到昨晚的事,沈玉桐忍不住有些耳根子發熱。


    他以前就知道孟連生學東西快,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如此天賦卓絕。從前自己隻是單純地愛這個人,因為總覺得對方還像個孩子,即使是確定自己愛他,也沒辦法將他與人類這種下流骯髒的欲望扯上關係。


    但原來情和欲從來就是雙生花,有了情就必然有欲,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


    聖潔的情染上汙穢的欲,讓愛就變得更加確切且密不可分。


    他換了一身高領的天青色紡綢長衫,將脖子上的紅痕遮擋住,出門時,龍嘉林已經將一袋子小籠包幹得一幹二淨,不過顯然這還遠遠不夠,他打著嗝道:「走小鳳,我們去吃早餐,吃完我就得走了。」


    龍嘉林要趕路,光吃小籠包喝粥不頂用,沈家廚子一早就給他做了幾樣硬菜,油光紅亮的大蹄髈,他一個人能吃一隻。但吃飽喝足,並不能讓他因為離別的心情變好一絲半點,拽著沈玉桐的手臂,一會兒說很快就迴來,一會兒又抱怨對方大早就跑出去,讓他醒來都見不到人。


    還是沈玉桉看不下眼,低喝一聲催他上車,他這才老老實實鑽進車內,絕塵而去。


    沈玉桐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昨晚就睡了四五個鍾頭,得補會兒覺才行。


    沈玉桉這會兒也注意到他眼下青色,不禁皺眉問:「沒睡好?和小龍聊太晚?」


    沈玉桐點點頭,語焉不詳迴道:「是沒太睡好。」


    沈玉桉又說:「沒睡好還一大早起來去跑步?家裏花園還不夠你跑,非得出去跑?」


    沈玉桐摸了摸鼻子,笑道:「也是臨時起意,想著早上的街道清靜,還能順便吃點街頭小吃。」


    沈玉桉瞧了他一眼,總覺得自己這個弟弟今早有點不一樣,但又沒看出到底哪裏不同,最終隻能讓這點小疑惑隨風飄去。


    *


    這一年日子似乎過得格外快,轉眼又是歲末。因為家中又在建鹼廠,沈玉桐迴上海這幾個月,忙得不可開交,與孟連生見麵,都得從指縫裏擠時間,看戲看電影幾乎都成奢侈。與佟如瀾隻看戲時,匆匆打了兩次照麵,直到佟老闆又一年封箱,邀請他和孟連生去圍爐小館吃飯,三人才真正聚了一迴。


    而這迴之所以聚上,是因為圍爐小過即將要關門,最近已經很少迎客。


    今晚佟老闆做東,林伯才特意拿出看家本應做出一桌席麵。


    等最後兩樣小菜上桌,佟如瀾拉著林伯坐下:「林伯,你也跟我們喝一杯。」


    林伯從善如流,親自為三人斟上一杯自釀的米酒,笑道:「今晚這桌菜,就是往常在王府,也隻有逢年過節才吃得上。」


    沈玉桐道:「我們也是沾了佟老闆的光,才能飽口福。林伯你要以後不開門營業,我們想吃這口,要去哪裏找?」


    林伯舉起青花小酒杯,朝三人揚了揚,自己先抿了小半杯,爽快地舒了口氣,笑道:「我這輩子什麽都不會,就會做菜。從北京城做到上海灘,從王府到弄堂小館,隻要吃過我的菜,就沒人說不好的。對一個廚子來說,這輩子也沒算白活。」他微微一頓,又說,「但人得落葉歸根,北京城上海灘再好,都不是我的家,過完年,我就得迴徽州老家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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