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率先在境內封鎖《幽州旬報》的消息傳開,大家還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隨著有心人對報紙的研究越來越多,很多人發現了其中隱藏的殺機,一時間,各地藩鎮陸陸續續都禁止了報紙在境內的流轉。


    不過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報紙是進不了了,小抄開始出現了。


    這李老漢的各種手藝經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想要改善自己的生活,就要學會種地養殖、各種手藝,但是在知識傳播渠道匱乏的晚唐,這張報紙上的一角無疑是從天空中投下的第一縷陽光。


    於是,很多人開始想辦法了,報紙不是帶不進來嘛?我就抄一段李老漢的故事可以吧?


    為了更好地逃避檢查,甚至有人開始給文章裏的人物改名,張老漢、王老漢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


    更關鍵的是,這些文章全文也就兩百多字,即便不識字的人依樣畫葫蘆去描,也不用太多時間。


    這小抄本像病毒一樣,迅速席卷了全國,甚至已經發展成了產業鏈。


    你借別人的抄一次一文錢,接下來隻要你給兩個人抄了文章,你就淨賺一文。


    在如此簡單的賺錢模式的驅動下,更多人加入了小抄行業,隻要你找到的人夠上遊,抄到的文章夠新,那利潤翻一百倍都不是事。


    而花了一文錢抄故事的人也無所謂,畢竟一文錢學一種自己需要的手藝有什麽不好,又不是每個故事都要花錢。


    對於這個,王彥庭自己都沒有想到。


    他辦報紙,是要主導屬地裏麵的話語權,保證自己的聲音可以傳遞到百姓中間去,也就是個實驗。


    至於那些李老漢的故事,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後世那些短視頻裏各種美食的做法而已,本身不產生價值,但是他引流啊。他覺得隻要百姓覺得這個小故事有用,自然就能促使自己的報紙傳播出去,那後麵就有大把別的機會。


    不過最初他根本沒有考慮過報紙進入別的鎮,因為太了解後世輿論的威力,所以從一開始王彥庭本能地覺得別的鎮不可能讓報紙進入。


    但是被指派來負責這一塊的馮道覺得,這裏麵有操作的空間。


    你是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去賣報紙,但不代表別人不帶過去,這樣一合計,諸多帶著小心機的故事就產生了。


    幾乎與此同時,王彥庭正在狂奔途中。


    為了實現他的政治構想,他首先需要和軍隊的各級將領統一意見。


    把人全部拉迴來是不現實的,全部將領都迴來開會了,那就等著挨打好了。


    畢竟這麽大的動作,不可能不被對手的細作探聽到。


    王彥庭也想過抽調主要將領迴來,然後由他們迴去傳達。


    但是隨即又被自己給否決了。


    要這樣幹,前提條件是軍隊內部本身已經有了統一的理念和精神支柱,那麽一些策略性的東西傳達一下也就可以了。


    但現在是所有的計劃都在他一個人的腦子裏,甚至連王彥章這邊,都必須他親自去談。


    今天到的是滄州近衛軍的駐地,參會的都是旅級以上的將領,營級以下的就沒有必要了,本身和他們也沒有多大的關係。


    會議上,王彥庭認真闡述了他的構想,並把優劣勢全部分析透了為止。


    “這幾百年來,世家豪門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戲大家還沒有看夠嗎?絕對的權力有什麽好?一個盧龍節度使,平均在位時間居然不超過10年,每一代都是子子孫孫被殺個幹淨,這樣的地位,大家還有興趣嗎?”王彥庭拋出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目光灼灼地看著下麵人。


    下麵,高思繼若有所思。


    他是深有體會的,要不是王彥庭誤打誤撞進攻盧龍,他和高思祥再就是劉仁恭的刀下之鬼了。


    是啊,藩鎮割據固然說一不二,但是看到哪家是超過三代以上的?


    這些年誰都想做節度使,還不是怕一不小心就被節度使砍了?


    做上了節度使,又怕下麵人造反,於是看到露頭的就找理由砍死。


    這樣的惡性循環看的太多了。


    眼前燕王放著唾手可得的皇帝寶座都不想坐,自己還在乎一個節度使之位嗎?


    是不是傻?


    “大王,您頂住朝廷壓力推這樣的製度,是為了兄弟們家族長盛久安,我高思繼明白,我對此沒有意見,全力支持。”高思繼站起來,單膝下跪表態。


    近衛5軍和10軍的指揮使劉鄩和馬綽也是紛紛表態。


    他們也不是什麽世家大族出身,是典型的軍伍裏冒出來的,可以說對於君臣之間的互相提防和忌憚是最有發言權的。


    王彥庭剛剛介紹的時候兩人都是大吃一驚,這是要顛覆多少年以來的皇權製度,不過經過王彥庭的細細分析,都發現了這個製度的好處。


    對於他們來說,如果真的實現這樣的製度,那以後隻管立功晉爵就好,完全不用考慮其他東西。


    手下軍隊也是可以多多益善,反正你也不可能造反成功,上麵的人自然對你不需要限製打壓。


    至於剩下的,近衛軍裏契丹人是最多的,光軍指揮使就有耶律曷魯、耶律迭剌和耶律羽之,他們本身在燕軍裏就屬於另類,和中原世家沒有什麽關係,所以對於什麽政治製度完全無所謂。


    剩下的王彥童、巴加圖爾、趙伯、趙季幾個人,都是王彥庭絕對的鐵杆心腹,而且都不是什麽讀書人,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利益衝突,這個製度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王彥庭鬆口氣,他最擔心的高思繼沒有問題就好,畢竟人家是幽州的大地主之一。


    不過畢竟高思繼三兄弟中的大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死在了劉守光手裏,算是給自己的說服工作助攻了。


    其他人他還是心裏有底的,這幫軍伍出身的人不會有什麽意見。


    談完近衛軍,王彥庭還要馬不停蹄把征南軍和鎮北軍全部搞定。


    當然,最麻煩的是征西軍,那真是要穿越千山萬水過去,但是這還真的不能偷懶,是必須要親自麵談的。


    在王彥庭四處奔波的時候,李克用的太原府迎來了三個客人,是北方草原上的韃靼部落的三個首領烏古度、達裏奚和拔思都。


    上一仗,晉軍損失慘重,拋開戰後逃迴的三十多萬民夫,晉軍一共打沒了十一萬精銳加上近二十多萬民夫,兩員大將加上百員偏將。


    這讓李克用足足半年都沒有緩過來。


    就不說那些士卒,尤其是騎兵的訓練不易,就是二十多萬民夫那也是青壯為主的,一下子讓河東地區幾乎出現了人口斷層。


    在和燕軍打交道的過程中,李克用一直是比較克製的,因為他最大的敵人始終是朱溫,所以也不想得罪王彥庭太深。


    但是最近一戰,他算是出了大力了,他終於發現,王彥庭慢慢成長成了可以吞噬整個中原的巨獸了。


    在生死存亡關頭,什麽舊怨新仇都要靠邊站,先把威脅最大的解決了再說。


    可惜,就這一戰,讓晉軍大傷元氣,幾乎損失了三分之一的軍隊。


    能夠在晚唐割據一鎮的,都是聰明人,即便自己不是,身邊也總有聰明人輔佐的。


    現在晉軍高層看的很明白,燕軍隻不過是暫時吃不下自己而已,但凡再給他一兩年時間,那迎來的必然是滅國之戰,一戰而定天下的。


    關鍵時刻,李克用拋開了所有的幻想和恩怨,他要拚死一搏了。


    首先就是和朱溫徹底和解,什麽你殺了我兒子,我搶了你地盤的過去就都算了,再計較這些,大家就都要完蛋了。


    對於李克用的善意,朱溫給出了足夠的迴饋,雙方都很清楚,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解決了屁股後麵的問題,李克用就要考慮前頭進攻的問題了。


    打了這麽多年,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


    對於晉軍來說,想要靠防禦對付燕軍是不現實的,在燕軍獨有的火器麵前,前麵淮南的城池已經做了示範,基本是被摧枯拉朽地幹沒的。


    那如果要進攻,就必須要解決燕軍的鐵騎和弓騎的問題。


    晉軍原本有十一萬騎兵,一戰過後就剩了五萬。


    不是李克用的沙陀兵不會騎馬,當初李克用起家就是靠騎兵。


    就像王彥庭現在隻缺步兵一樣,他在早期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在中原戰場,沒有步兵你是很難攻克城池並且有效守住的。


    如此一來,在幾十年刻意培養步兵的背景下,隨著最早的一代沙陀騎兵老去,李克用突然發現自己的騎兵居然不夠用了。


    如果沒有燕軍這個怪胎,十幾萬騎兵確實足夠橫掃中原了,可是這一仗滅了一半多,怎麽辦?


    再三考慮之下,他終於決定聯手韃靼人一起對付燕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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