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南40裏的山穀口,王彥庭靜靜地站立在山穀一側的山嶺上。


    從夏州出發至今又是一個多月了,時間過得真的快。


    他們已經在草原上掃蕩了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圈,其實價值並不大,因為他們實在沒有人手收集和運送戰利品。


    為了充分發揮機動性,王彥庭的部隊到了哪裏都是一頓燒殺。


    帶不走的牛羊,甚至劣馬,全部殺了了事。


    倒是便宜了夏州的李思恭,從第八天開始,保大軍的1000人裏,就分了500人押送了2000匹戰馬迴去。


    即便真正的好馬已經被契丹人騎著隨軍出征了,但也架不住量大啊。


    到最後結束之前,黨項人至少收獲了匹戰馬。


    當然,王彥庭也無所謂,合作嘛,肯定是要大家都有好處才行。


    你一個人就吃幹抹淨了,後麵誰還和你玩。


    安東軍也收了3000匹戰馬,不過都是契丹部落牧場裏的小馬駒,看起來不錯的。


    他現在不缺馬,所以可以挑挑揀揀,選一些品質不錯但是牙口還小的馬駒。


    最主要的,他帶不動了。


    如果馬群的數量再多一些,就會影響行軍了。


    自己的部隊本來就是一人三馬,加上了這部分,基本快有三萬匹戰馬了。


    他看中的,是這批馬的後勁。


    畢竟馬齡還小,沒有騸過,以後可以當種馬養的。


    不過,自從有三個漏網之魚從手裏逃掉,他就知道,圍獵的日子結束了。


    契丹人很快會意識到草原上來了不速之客。


    接下來,就會有數不清的部隊開始圍剿自己。


    所以,他隻有送別了黨項人,率軍迴程了。


    按照他的計劃,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辦,就是給阿保機一個更加難忘的記憶。


    這小子自己看他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次居然玩背刺。


    那就不能輕易放過。


    現在契丹的政治格局很奇怪,阿保機帶著迭剌部努力經營東部山區,就是原來渤海國的地盤。


    西邊的草原上,契丹可汗帶著其他七部繼續混日子。


    雖然耶律阿保機作為契丹部落的於越,也是需要不定時地去草原上關心一下大家,但是政治中心的遷移是不可改變的了。


    所以,阿保機和其他部落的衝突一定會再次出現。


    這一迴,是因為共同的訴求產生了合作,掩蓋了彼此的分歧。


    而選擇營州,也是再三考量的結果。


    首先這裏是契丹大軍迴師的必經之路,隻有過了營州,迭剌部才會和其他七部分道揚鑣。


    其次,營州迴歸瑞州人之手已經幾年了,除了一些自發出現的百姓,王彥庭並沒有絲毫占領營州的意思。


    在契丹人的固定思維習慣裏,營州好像是被瑞州軍遺忘的一角。


    所以在營州附近設伏,是契丹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最重要的,這一帶都是山區,地勢險峻,適合伏擊。


    三天前,王彥庭就率軍到達了這裏。


    他把所有踏白軍都派了出去,前出30裏,但是隻準潛伏,不準偵查。


    因為你的斥候四處出動找敵人的時候,敵人也能看到你。


    以阿保機的聰慧,很容易得到王彥庭在埋伏的結論。


    他現在就是要契丹人以為自己還在草原上遊蕩,自己才能偷襲得手,趁機占個大便宜。


    最關鍵的,他要繼續削弱迭剌部。


    這幾年,在耶律阿保機的帶領下,迭剌部成長的太快了。


    特別是滅了渤海國,幾乎大半的收益全部到了迭剌部手上,其他七部才合起來分小一半。


    尤其是獲得了渤海的鐵礦以後,發展更加迅猛。


    草原部落缺鐵是製約其軍事實力發展的重要因素,你馬再多,人再強,總不至於用牙齒去咬人吧?


    甚至至今還能發現小部落用獸骨做的箭頭,那玩意,射在皮甲上能留個白點都算是箭手力氣大的。


    可是現在迭剌部不缺鐵了,這就造成了契丹八部中他一家獨大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在王彥庭有限的曆史知識中,凡是草原民族能夠威脅中原的,無一不是大一統時代。


    所以,王豔同早就想對迭剌部搞一次瘦身運動了,隻不過一直沒有借口而已。


    沒想到阿保機自己忍不住,倒過來先出手了,那就不怪姐夫了。


    你不是牛叉嗎?不是一家獨大嗎?


    那是沒有挨過姐夫的毒打啊。


    這一迴,姐夫送你迴爐再造一次。


    到了下午,契丹人終於來了。


    先是一群斥候,飛一樣地從安東軍腳下的山穀裏穿過。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大隊陸陸續續地開始進入山穀,從另一側向北而去。


    王彥庭也看不懂各個部落又是鷹又是狼的各種禽獸旗幟,他隻知道,這些不是迭剌部的。


    那就讓他們過去。


    眼看著至少五、六個隊形的騎兵過去了,王彥庭眼睛一亮,迭剌部來了。


    對於這個部落,他可太熟悉了。


    從衣甲、旗幟,到著名的皮室軍,走近一點連人都認識。


    他仔細地辨認著中間看著像將領的穿著的麵孔。


    目前,他還不希望把阿保機搞死。


    倒不是因為耶律繡寧,而是搞死了阿保機,萬一下一個冒出來的更加厲害,反而一點關係都搭不上,那不是好事。


    他的記憶裏,現在是契丹的黃金歲月,可以說在遼國初期名將輩出,賢臣當朝,所以說不準誰是真正的逆勢翻盤的主角。


    不過奇怪的是,迭剌部進了山穀的都超過萬人了,還是不見耶律阿保機。


    這個找抽的小舅子哪裏去了?


    山穀外,阿保機正和幾個弟弟悠閑地席地而坐。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所以利用這在山穀裏隊伍速度變慢的機會休息一陣。


    前天吐血至今,自己還隻是喝了一點羊奶,身體依舊虛弱。


    好在人放鬆下來了,精神狀態也很好。


    前麵的幾個部落連帶傷員足足有七八萬人,自己走在後麵,有什麽危險早就爆發了。


    哪裏有伏擊戰放過大頭抓小頭的?


    所以阿保機放心的很。


    他完全沒有料到,王彥庭打的是政治仗,不以人數為勝利,要的就是平衡。


    “大兄,我們也走吧!”一邊,耶律羽之看大家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出聲催促。


    “好!”阿保機心態調整的也很快,已經不見前日的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站起拍打著身上的泥土,還把自己的衣服整了整。


    就在此刻,前麵的山穀裏突然就像地龍翻身一樣,整個開始了震動。


    “轟轟轟…”的巨大聲音宛如龍吟。


    隔著幾十步,一股熱浪和硝煙味直接吹到人身上,頃刻間,幾兄弟的臉色都蒼白無一點血色。


    這聲音,這氣勢,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


    此刻,想都想得到,山穀裏是一幅怎麽樣的場景。


    可是,現在就不是熟不熟的問題,而是剛剛走進山穀裏的近兩萬人正好全是他們迭剌部的。


    “王彥庭!是他來了!”阿保機幾乎同時念出了這個咬牙切齒的名字。


    他飛身上馬,抽出了彎刀,在他看來,如果此時能夠斬殺王彥庭,也算是反敗為勝了。


    畢竟怎麽看,自己的兵力已經遠遠超過了王彥庭的不到一萬人。


    可就在此刻,身後一裏遠的大道上,煙塵高揚,一支騎兵滾滾而來。


    “殺契丹狗…”


    “殺阿保機…”


    對方完全是沒有隱藏行蹤的,高喊著廝殺的口號就衝殺過來。


    迭剌部後麵其實是還有一個土六於部落的,而且將領的關係和阿保機還不錯,所以兩個部落才會選擇一起走後麵。


    此刻,身後的追殺聲一起,土六於全族的士兵都頭也不迴,直接越過了等在穀口的一千多迭剌部士卒,瘋狂逃竄。


    “迴來,王彥庭隻有一萬人馬,我們把他吃掉!”阿保機幾乎用盡了病體裏最後的力氣在喊。


    可是身邊的戰士依舊飛馬衝過,完全沒有在意自己這個於越大人的命令。


    阿保機惱了,抽出彎刀一刀把身邊擦過的一名土六於騎兵砍倒在地,大喊:“再有逃跑者,殺無赦!”


    聲音在山穀間迴蕩,顯得異常的清晰。


    就是身邊逃跑的人依舊充耳不聞,飛速掠過。


    “賀延施!我們還能一戰!”突然,阿保機看到了部落的將領,他的好友。


    有了轉機的他興奮不已,奮力指揮戰馬迎上去,大聲說道。


    沒想到對方已經完全不看向他了,刻意繞過了自己,迅速策馬衝進了山穀。


    混蛋!


    耶律阿保機氣的發抖,他發現對方居然連本部落的幾千傷員都不要了。


    這些人,留在王彥庭手裏,就是有去無迴的下場。


    可是此刻,自己又能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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