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李茂貞已經撤軍,此事就到此為止了。”李曄先把王彥庭的問題給迴答了。


    嗯?


    王彥庭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是這個罵一句皇帝都要被問欺君之罪拉出去砍頭的皇權時代嗎?


    為什麽都打上門了還能全身而退?


    就算朝廷是日暮西山,但是自己和河東軍可是就在手邊,這種機會都不要那什麽時候要?


    “陛下...”他倒不是堅持己見,李茂貞死不死關他屁事。


    他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是李曄明顯是領會錯意思了,居然解釋起來:“上次李茂貞已經請罪,並獻上了他侄子的人頭,如果朕還抓著不放,不是讓天下人笑朕嗎?”


    “所以,明軒你這段時間就幫朕在長安好好維持秩序就好。”


    所以,認慫一次可以抵消兩次冒犯的?


    王彥庭心裏腹誹,這特麽什麽奇葩理由。


    他這才注意到,皇帝稱唿自己的是明軒的字。


    算了,他暗暗歎口氣。


    李曄吧,人是不錯,也會點小手腕,籠絡人心的花樣也不少。


    但是識人之明真的完全沒有。


    或者說,晚唐的皇帝都已經有病了。


    他們拚命想控製住局麵,所以對誰都不信任。


    此刻留下李茂貞,無非又是在玩平衡的手段,牽製李克用或者自己。


    問題是你這樣的態度,誰還為你賣命?到最後,忠臣也會被逼成逆臣。


    他沒法告訴李曄,你最後就是死在了李茂貞和朱溫的輪番欺淩之下。


    “是!”王彥庭無奈地領命。


    “聽說明軒原本是宣武軍帳下?”李曄好奇地問。


    李茂貞的事情擺平了,他就想知道王彥庭是如何掌握一軍的。


    “是,原本是朱太尉帳下踏白軍營將。”王彥庭也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就問到這個話題了。


    他有些疑惑,皇帝不是日理萬機嗎?


    怎麽想起聊天來了?


    “那如何成了安東軍節度副使了?”李曄滿是求知欲地問。


    王彥庭突然明白李曄的意思了。


    繞了半天就想知道怎麽控製軍隊吧?


    畢竟劉瓚這個人的性格大家基本都知道,能夠控製安東軍一群驕兵悍將的也隻有自己了。


    可是這有什麽用?


    適合自己的方式難道就適合皇帝嗎?


    你願意跟著士卒衝鋒陷陣?


    憑良心說,王彥庭對李曄沒有什麽太大的惡感,反而覺得他很可憐。


    比如此刻,旁邊的小太監就豎著耳朵在聽自己的對話,而且絲毫沒有掩飾自己意圖的感覺。


    就這?換了清朝早就滅九族了。


    但是在晚唐,那皇帝還真不能把他怎麽樣。


    一看就知道是哪個神策軍大太監的耳目。


    想了一想,王彥庭覺得還是幫他一下,至少提醒一下他現在的謀事方式是有問題的。


    “臣能夠擔任節度副使,多虧原本楚州刺史劉使君的賞識,對我推心置腹,信任有加。”


    “劉使君把軍中事務一任我處理,讓我在軍中逐漸有了威信,故而慢慢成了節度副使。”


    王彥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把自己欺負劉瓚的往事,全部描繪成了劉瓚的慧眼識珠,硬把自己推上了高位。


    他希望李曄也能學會如何信任並放權。


    “劉太尉如今是你的嶽丈吧?”李曄突然插話。


    “是,承蒙太尉青眼有加,將愛女許配給了臣。”王彥庭沒有反應過來,自然而然地就承認了。


    “我有一女,年前剛剛封益昌公主,不知明軒是否...”李曄明顯有些興奮,嘴裏的話沒有過腦子。


    “陛下,臣不敢。”王彥庭都不敢讓皇帝把話說完了,這種話題,還是堵住了為妙。


    他都想罵人了。


    自己說了半個時辰,口水都說幹了,你特麽就聽懂了這個?


    他有一種後世輔導孩子作業的家長的無力感。


    再說了,你的女兒去年才封公主,那他良的是七歲還是八歲?


    自己家一個婉兒都頭大,再來一個小蘿莉,真當自己是幼兒園的保姆啊?


    他突然醒悟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什麽事都想找捷徑,不是靠自己去付出,可能嗎?


    你以為賣一個女兒就能夠收獲一支忠心耿耿的軍隊?


    關鍵是,李克用都送上門了,別說賣女兒,人家都願意倒貼一個女兒給你,你信任嗎?


    他感覺這樣的談話完全沒有意思了,連忙躬身道:“陛下,臣軍營裏諸事未定,臣請告退。”


    他的態度,明顯讓李曄有些失望了。


    眼下,再聊下去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氛圍。


    李曄擺擺手:“如此,明軒且先去吧。”


    王彥庭和李曄的談話,幾乎在王彥庭出宮的同時就傳到了長安的各權貴耳邊。


    首先就是剛剛同時進入政事堂的崔昭緯和族弟崔胤,他們都是清河崔氏的後人,就是出過三國的崔琰的家族。


    這一次,崔昭緯和李茂貞內外勾結,成功逼死了前首相杜讓能(杜如晦的後人),自己上了這個位置。


    誰知道,好不容易弟兄倆都當了宰相,王彥庭居然把李茂貞給嚇跑了。


    可以說,現在長安就是王彥庭嘴裏的肉,他的每一步都關係到所有人的結局。


    宗室中間,延王李戒丕和覃王李嗣同也在關注著王彥庭,因為李曄和王彥庭的一番談話最終的效果是,李曄認識到兵權要掌握在自己人手上。


    他已經召見了兩位親王,計劃下一步由兩位親王出麵,整編神策軍。


    就這個學習能力,王彥庭都不敢承認自己說過的話。


    這特麽的忽悠了半天,就這?


    所以不姓李的全不能相信?


    對於這種猜疑病的晚期患者,王彥庭表示該吃吃,該喝喝,你的時間不多了。


    當然,最關注安東軍的一定是李茂貞。


    他之所以立刻閃人,是因為知道安東軍不好惹。


    別看自己是三萬人,安東軍滿打滿算一萬。


    但是人家是騎兵,還有鐵騎,最關鍵的,半天打下絳州已經傳的全天下皆知。


    雖然不知道怎麽打的,但是安東軍彪悍是一定的。


    對於這種不可預測的危險,李茂貞天生有預感。


    他決定穩一手,縱觀他的一生,手裏就兩張牌,一張是“逼宮”,一張是“請罪”。


    打牌嘛,哪裏有把把贏的。


    現在,就該把“請罪”打出去了,又沒有什麽損失,全是遊戲。


    不過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王彥庭在長安幾天,啥也沒幹,每天就拉著一幫各部的小官吏去喝酒吃飯了。


    這特麽是什麽操作?


    要說這中間有什麽人才吧。


    王彥庭是每天中午晚上兩餐,餐餐都約了一堆人,就連路上遇到的都直接拉進來了。


    連李曄都不相信自己手下幾百號人全是人才,那自己這個天子還不得原地起飛?


    可是除了這個原因,又實在想不通,你一個藩鎮軍頭,放下身段去請這麽多小官吏吃飯,是閑的?


    隻有王彥庭自己知道,他請人吃飯,隻是為了聊天。


    因為隻有聊天,他才能知道天下大勢。


    本身他就對晚唐五代的曆史沒有那麽深入了解。


    而且他也感覺到因為自己的出現,很多事件發生了偏差。


    最直觀的,就是劉仁恭,原本他最巔峰時占據了13個州,但現在營州、平州和薊州已經在自己手上了,他最多也就10個州。


    幾天混下來,他終於知道了其他藩鎮大概的實力。


    就說晚唐五雄,王建已經牢牢占據了蜀地,算是學起了劉備。


    楊行密現在控製了江淮,後世的江蘇、安徽基本都是他的地盤,心情好的時候還去招惹一下朱溫。


    正和自己一起跑到長安混功勳的李克用,已經擁有了太原、雲、朔、代、忻、嵐、石、汾、沁、儀、勝、麟、潞、澤、邢、洺、磁等17個州府。


    現在像小狗一樣搖尾巴的李茂貞,之前已經有了3鎮15州,但是這個王彥庭記得,就是這一次李克用撤軍後,他將迎來曆史上最大的擴張。


    他連續拿下了河西、靜難、保大、涇原和匡國的5鎮10多個州,把李曄逼得二次逃出長安。


    當然,最厲害的還是朱溫,這幾年,他已經完成了附近幾鎮的兼並和征服,手上有了8鎮的地盤,包括洛陽、孟、懷、汝、鄭、許、蔡、滑、汴、陳、穎、濮、曹、宋、亳、徐、宿、鄆、齊、兗、密、沂、海等23個州,算是第一大藩鎮了。


    以上五雄,已經把蜀地和長江以北的地盤分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盧龍、鎮國、平盧等10來個小的藩鎮,基本都是五雄的附庸。


    無論是實力還是眼界,都和幾位大佬有著巨大的差距。


    比如眼前鎮國軍節度使韓建,你說他是壞人也不冤枉,就是他在李曄第二次出逃時借著救駕的名義囚禁了皇帝,還殺了十一個親王。


    但是你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抓皇帝不是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而是要求各地納貢的。


    手裏攥著一個皇帝,居然是為了收保護費的,也是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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