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庭時間上的估計沒有錯。


    不過對於耶律阿保機,他還是有些大意了。


    七月初六,他就接到了耶律阿保機的傳信,10天後,瑞州城下會師。


    第一反應就是又被這孫子擺了一道。


    放下信函的王彥庭瞬間就想把這個要做自己小舅子的人先宰了。


    他不知道這個混蛋怎麽把6000大軍橫穿遼東半島帶到瑞州的。


    這個不重要。


    但是從瑞州出發,這絕對是故意的把火引到瑞州來。


    如果此戰取勝了也就罷了,萬一戰敗了,那罨古隻第一個收拾的一定是瑞州。


    因為阿保機不好找,但是瑞州往哪裏逃?


    就連厚道人王彥章都看出不對了。


    本來弟兄兩個計劃是和耶律阿保機在某個地點會合的。


    到時候破垣軍不打旗號,換一下裝束,讓對方看不出這支軍隊的來曆。


    現在,這麽大的動靜,還裝個屁。


    “明軒,此戰不容有失啊。”王彥章用自己的方式提醒著堂弟。


    “去他良的耶律阿保機,老子總有一天要收拾他!”王彥庭對接二連三的吃癟耿耿於懷。


    這是逼著瑞州軍隊拿出吃奶的力氣去打。


    阿保機這個孫子看起來是付出了大價錢,但是人家反手一擊,逼得你去拚命。


    這一點,遊牧民族有先天的優勢,也是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最根本的區別。


    人家打不過就跑,隨便哪裏支好帳篷就是家了。你的城池又長不了腳,跑不掉。


    真他良的居心不良啊。


    不過心裏窩火,活還是要幹。


    和耶律阿保機聯軍這一戰,對瑞州軍也是至關重要。


    隻有收迴營州,瑞州才有更大的迴旋空間。


    最關鍵的,在迭剌部的漢人多達十幾、二十萬,這是重要的人口儲備。


    從長遠的戰略意義上來說,這一戰對於瑞州比耶律阿保機更加重要。


    隻不過這個節點上,阿保機更加耗不起,才給了自己趁火打劫的機會,才會占據主動權。


    因此,10天後,當耶律阿保機的隊伍出現在地平線時,王彥庭兄弟保持著微笑,熱情迎接著。


    寒暄已畢,耶律阿保機首先道謝:“為了感謝兩位將軍的仗義相助,我和族人都表示先打營州,以兌現草原人的承諾。”


    厚道人王彥章的偽裝就此破產,表情管理完全失控。


    真特麽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你信不信,到了營州,不用費一兵一卒,基本就是直接進城。


    城池對於擅長騎馬的草原軍隊來說,就是一個大坑。


    明明可以運動中擊潰敵人的,誰願意下馬守城。


    先失去了機動性,然後以草原人下了馬走路的羅圈腿的德行,這是守城?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史記》上記錄李牧擊潰匈奴十幾萬人馬,就是把人家騎兵誘入戰車組成的大陣,讓人家失去機動空間以後當活靶子打的。


    所以無論是後來的蒙古還是清朝,在沒有保證足夠的兵力守城同時還存在強大的機動騎兵之前,寧願劫掠也不願意占城。


    營州原本是中原人的城池,隻是現在無力駐守放棄了而已。


    罨古隻也是打了幾十年的仗的,絕對的用兵老手,你沒有人來我就占著,你來打我我會困在城裏挨打?


    別說王彥庭這個小狐狸,連王彥章都不信。


    你特麽不就怕對方不知道是瑞州人幫的你嗎?


    王彥庭也很想說:老子想罵髒話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不過他還是挽住了阿保機的胳膊,親切地致謝:“耶律將軍真是信人,放心,這一次我帶了足夠的炸彈,到時就由我們瑞州軍打頭陣,我保證把罨古隻殺得片甲不留,但凡有一個活著的,都是我的錯!”


    這一下,輪到阿保機滿頭的黑線了。


    這話,自己不但不能說不對,甚至還要鼓掌致謝。


    問題是這些迭剌部的族人戰後就是自己的軍隊啊,你特麽殺光了我用什麽?


    他嚴重懷疑王彥庭就是借著機會,趁機削弱迭剌部的軍隊實力。


    果然不是好人。阿保機在心裏默默給王彥庭伸了一個中指。


    王彥庭滿意地看著自己殺人誅心的效果。


    小樣,玩不死你!


    你不是要我賣命嗎?好呀,老子就打給你看,絕對不要命,就怕不夠狠。


    王家軍火廠自去年成立以來,擴張了幾次。


    現在員工200多人,大半年造了三萬多顆炸彈,這一次直接拉了兩萬顆。


    王彥庭合計明白了。


    這一波不會虧。


    一來可以減少士卒的傷亡,二來敲山震虎,可以保證和耶律阿保機之間一段時間的和平。


    最後,還可以暗戳戳地把迭剌部打殘了。


    這也是為了以後營州各地贏得的喘息之機。


    現在看來,效果杠杠好。


    周圍的契丹人全都變了臉色。


    那些見識過炸彈威力的撻馬可是在迴去以後大肆渲染過的。


    此刻,人人眼前都仿佛看見了自己族人人仰馬翻的慘狀。


    耶律阿保機沉吟了一下,果然拱手致謝:“王將軍有心了,到時我絕不讓王將軍獨扛壓力,我願意把我的撻馬交給王將軍指揮。”


    哎喲,這小子果然厲害。


    說的好聽,給我指揮。


    你特麽的撻馬,老子指揮的動嗎?


    不說別的,到時候人家裝作聽不懂我的話,直接衝上去攪成一團,我還怎麽炸?


    隻有讓步兵拿命去填?


    小樣,幸好老子還準備了一手。


    這一迴,你在第二層,老子在大氣層。


    “耶律將軍客氣了,如此精銳哪裏是我一個營將可以指揮的。咱們兄弟之間,不用這麽客氣,這一次我連騎兵都配了炸彈,可以直接包抄罨古隻的退路,不把他炸死給你解恨,是我這哥哥做的不到位。”


    王彥庭滿臉的嬉皮笑臉,就是吃定你了。


    你敢讓我拚消耗嗎?老子前麵的損失後麵補,看你怎麽辦?


    我還要你感謝我,主打的就是兄弟情深。


    要不是你年齡太小,老子就學呂奉先,來一個:願拜為義父。


    就問你敢不敢接吧?


    嘿嘿嘿...(此處應有周星馳的音效背景)


    “多謝王將軍,且讓我們紮營休整,今晚歡聚宴飲。待吉日大軍出發,從長計議。”


    耶律阿保機感覺自己的節奏被攪得亂的一逼。


    一個不小心承諾出去的,都可能是無數人命的代價。


    沒辦法,必須緩一手了。


    一切到了陣前再說。


    王彥章的臉上重新布滿了笑意。


    這幫孫子,隻有讓自己堂弟去對付。


    就自己這塊材料,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他對自己甘願居於輔佐位置的決定無比慶幸。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八月中旬,草原上已經是綠油油的一片。


    就如事先估計的那樣,營州果然是不用打的,過去見到的就是一座空城。


    當然,是駐軍是空了,百姓還在。


    也許在罨古隻眼裏,這是迭剌部內部之爭,完事了還要迴來,沒有動遷百姓的必要。


    於是,大軍開始繼續向契丹部落的深處進發。


    馬背上的王彥庭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著。


    剛進入草原他還是比較新奇的,覺得滿目綠色的風景頗為賞心悅目。


    但是連走了20多天以後,現在他看見草就想吐。


    雖然他對現在的地圖完全沒有什麽信心,但是憑著每天太陽的位置判斷,是在一路向西北前進。


    他覺得至少是進入了內蒙古的境內了。


    一路上耶律阿保機老實了很多,再也沒有提什麽怎麽打的建議。


    其他契丹人,哪怕是那些腰圍數據比身高還大的撻馬,自從知道瑞州兵連騎兵兜裏都有那個爆炸的玩意兒以後,都離得遠遠地。


    王彥庭原來的印象裏一直以為精銳士卒就該長得像施瓦辛格一樣的,蜂腰虎背。


    原本在中原的時候也沒有存心求證過,因為士卒們都吃著豆餅、小米,普遍苗條的很。


    結果這一次見到契丹的撻馬才發現,大部分居然都是大肚子、腰圍三尺八以上的主。


    看來演義裏說的“膀大腰圓”就是這個概念了。


    更加讓他開了眼界的是,契丹人打仗是帶家屬的。


    男人組成的軍隊走前麵,婦女老幼就在後麵趕著牛羊群,算是輜重部隊。


    每天宿營,就有專門的契丹軍隊從後麵的輜重那裏,拉來大群大群的牛羊。


    然後,整個營地就成了屠宰場。


    到處都是殺羊宰牛,有煮著吃的,也有烤著吃的。


    彌漫在營地裏的,是一股揮之都不去的膻味。


    王彥庭記得原來自己的社會裏,有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法。


    現在他打死都不信了。


    這些牛羊,全部是原生態的,不能再高端了吧?


    至於烹飪方法,那是要多簡單就多簡單。


    結果呢?


    王彥庭覺得再耗10天,根本不需要罨古隻來進攻,自己就會被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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