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銀子也收買不下他?”如懿心頭憋悶,真是枉費她難得大方這麽一次。


    “奴婢也不明白。”容佩低聲道:“莫不是早就被旁人收買了?”


    她們想的簡單,不願聽話,那大概就是已經被人收買了。


    不然怎麽會拒絕皇貴妃娘娘的好意呢?


    她們全然忘記了,欽天監是什麽地方?


    一個能將飄渺的天象說的天花亂墜的部門,怎麽可能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尤其是帝王的心思,更要揣摩再揣摩。


    而且前麵還有十二阿哥,五公主的例子在,就算給欽天監幾百個膽子,他們又不敢說如懿腹中這不知道能不能降生,能活多久的孩子是祥瑞之子啊。


    那豈不是拿自己的項上人頭開玩笑?!


    他們又不傻,這麽點白銀還想買這個好處,真是白日做夢——


    不過話說兩頭,他們會這麽堅決的拒絕也是因為皇上。


    皇上最近不怎麽相信欽天監了。


    大事小事讓他們看過天象後,不管迴稟是如何,都是按照原先的決定往前走。


    壓根不受半分影響。


    進忠公公也曾過來一趟,告訴他慎言,另外還提醒了一句,“皇上如今拿欽天監隻是個工具,並不想聽什麽反對的話語,若監正不懂,這位置就坐不穩了。”


    欽天監監正當然懂了這意思,感恩進忠公公之外,便上下一心,隻當皇上的嘴,絕對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最多,再幫幫令妃娘娘。


    餘下的,便一個都別想了。


    但如懿顯然想不到這麽深層次去,她隻更添了幾分擔憂,怕欽天監身後的人使出什麽法子暗害她,便如同驚弓之鳥般躲在了翊坤宮。


    對於宮內其他妃嬪來說,這位不挺著個大肚子到處亂轉,便足夠讓大家輕鬆不少。


    十月二十二日晚。


    進忠公公下值,剛從養心殿走出來,就加快腳步朝著廡房去了。


    他心中隻惦記著一件事——


    明日是令主兒的生辰。


    他心急要去陪她,卻還是穩妥的先進廡房繞了一圈,又從小道而出,七拐八繞後,才鑽過角門踏進永壽宮的地界。


    隻是一抬頭,進忠便覺得眉心抽痛,趕緊快走了幾步將站在廊下女子的披風扯緊,“令主兒啊,也不瞧瞧今日是什麽天,就站在門口吹風,也不怕受涼頭疼。”


    說罷,他還瞟了眼遠處候著的春嬋和王蟾。


    眼神警告。


    你們是皮緊了吧?竟放任主兒在外麵吹風?!


    他不是沒有提醒過魏嬿婉禦下該嚴厲些,可這個祖宗前麵應了,後麵又縱著,饒是他也沒有辦法,隻能自己緊著敲打。


    但禦前繁忙,他也不能時時刻刻都能呆在永壽宮,總會有些疏忽。


    王蟾和春嬋自知理虧,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進忠。”魏嬿婉掐著他的下巴,逼他轉頭看自己,“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教訓本宮的人!來人呐,將進忠拖下去——”


    還不等說出懲罰,魏嬿婉就受不住的笑出了聲。


    她一笑,進忠隻能鬆了眉心,無奈看她,“令主兒想怎麽懲罰奴才都成。”


    他伸手去攙扶她往暖閣走,“您說的,奴才自然都認,隻是永壽宮也該有些規矩。”


    “唔。”魏嬿婉敷衍的聽著,一雙手不老實的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禮物呢?禮物呢?”


    很快,她便摸著了目標,便美滋滋的從他懷中掏了個木盒出來,“讓我瞧瞧,今年的手藝怎麽樣。”


    每一年生辰,進忠都會親手打一個首飾來。


    初是金簪,後是耳環,再往後便是戒指。


    她是親眼看見他的手藝突飛猛進的,譬如今年——


    魏嬿婉“嘖嘖”的從盒子裏掏出一對金鑲珠翠軟鐲。


    “越發厲害了。”魏嬿婉在手腕上比劃,“比之宮裏做的也不差什麽了。”


    進忠拿過去小心的扣在她的手腕上,“娘娘喜歡就好。”


    他的愛意太深,僅憑偶爾相見,偶爾親近都不能宣泄多少。


    所以,不能來永壽宮的夜晚,他便獨自坐在廡房,對著燭光細致的研究怎麽做的更精致,他的令主兒用得自然是最好的,而且——


    他總盼著魏嬿婉時時刻刻想起他。


    吃飯時想起他,梳妝時想起他,低頭時想起他,輕撫耳鬢時想起他。


    貪心吧?


    自打令主兒認可了需要他,他便得寸進尺了。


    進忠正自嘲著,卻又聽著眼前的佳人眨著眼睛問道:“你每年都為我的生辰準備,那你的呢?”


    進忠一愣,便很快反應了過來,“奴才哪有這樣的日子。”


    他無父無母,也沒有進宮前的記憶,想來大概就和街頭巷尾那些乞兒一般,沒有棲身之所,每日的吃食也如同狗兒般去爭搶。


    宮內新進的男孩幾乎都是這樣的出身,在外麵活不下去了,便自己賣了自己,起碼能吃飽飯,至於旁的,都得為活著讓路呐。


    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什麽生辰?


    魏嬿婉皺了皺鼻子,顯然對這樣的迴答不怎麽滿意。


    不過很快,她就一拍手掌,“既然你記不得,就和我同一日吧!”


    “啊?”進忠心被撕成了兩半,一半欣喜,一半惶恐,“奴才怎麽能……”


    他又怎麽配得上和魏嬿婉同一天生辰呢?


    魏嬿婉嘟囔道:“小時候,母親隻記得弟弟的生辰,也隻會為他慶祝,進忠,我那個時候趴在桌子旁,不知道多羨慕弟弟。”


    她將小手放在了進忠的手心,“也隻有你惦記著我的生辰。”


    魏嬿婉還記得當宮女時,淩雲徹從頭到尾也就隻送了她一枚粗劣的戒指,至於生辰什麽的,淩雲徹壓根就不記得。


    也記得前幾年的生辰,她是怎麽陪皇上的——


    比平常侍寢還要多準備些新花樣出來。


    皇上是天子,斷不會如同尋常男子般記掛著她,每次都是隨手從庫房挑了幾件賞賜過來,她卻要絞盡腦汁的想新點子。


    生辰還要上班,真累。


    也隻有進忠,早幾個月就盯著她了。


    看她渾身上下哪兒有空地,或者厭了哪樣東西,又有怎樣新的喜好。


    這樣妥帖,直讓魏嬿婉的心都被撫平了,連帶著也喜歡上了過生辰。


    這份歡喜,她也想帶著進忠。


    魏嬿婉的手上移,扣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往炭盆去,“本宮說的算,不許你拒絕。”


    炭盆之上,煨著兩個蓋著的小碗。


    進忠輕嗅了嗅,“是雞湯?”


    魏嬿婉嘟囔道:“狗鼻子!”


    瀾翠看著兩人在炭盆前擠來擠去,也忍俊不禁的捧著東西上前,“娘娘,麵煮好了。”


    魏嬿婉正要去接,進忠卻比她很快的接過,隻是低頭一看,他明顯愣住了。


    他記得,瀾翠進來說的是麵煮好了吧?


    可眼前碗裏,並不是板板正正,粗細均勻的麵條,而是大小不一,厚薄隨心所欲的麵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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