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依著印象中讀書人的樣子,拱了拱手。


    “小生顧雲沛,見過這位夫人。”


    既然自稱的小生,那便是個讀書人了,此時紙張金貴,讀書極難,尋常百姓幾無機會能夠識字,因此凡是書生識些字的,都要叫人高看一眼。


    見是個讀書人,王氏心中雖頗為焦急,還是耐著性子,先命人上了茶,又請書生坐下了,才由從荷開了口。


    “顧公子,我家夫人乃是當家主母,丟失的小公子,是我家夫人的嫡長孫,太夫人近日身子不好,您有何話與我家夫人說也是一樣的。”


    清歡心思轉了轉便明白過來,這太夫人想是年紀大了,受不住這一場驚嚇,身體熬不住病倒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那番打算還真不能見著太夫人親說了。


    老人家大喜大悲都是禁忌,若自己的消息,讓太夫人再惹出些病症來,反倒是件錯事。


    想明白這些清歡心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太夫人年紀大了,平日又愛禮佛,打聽起來還方便些,這內院裏的其它女主子,想打聽個隻言片語就難上加難了。


    她隻知道這張家主母是個厲害的,張家一門老小都被她打點的妥妥當當,至於信不信神的,家裏有太夫人那樣虔誠的信徒在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些小一輩的婦人裏,到底有沒有真信佛的哪還打聽得出來。


    隻是目前她已無更好的說辭,隻好硬著頭皮道。


    “不知夫人可信鬼神?”


    這話來的突兀,從荷不明白這與那畫像有何關係,便奇異的看了看麵前的書生,又扭頭看了一眼王氏,王氏麵上神色不變,沒有絲毫表示。


    “夫人自是信佛的,隻是這與小公子丟失有何關係?”


    太夫人信佛,這一家子女眷,誰敢當著外人的麵說自己不信的,清歡明白自己這話問了也是白問,不過是為了引出自己後麵的話而已。


    “小生家住杭州城南,靠近城牆的位置,想必夫人也知曉那一片,乃是貧苦人家住處,小生雖有幸識得些字,也在景和三年僥幸中了生員。


    但小生小戶出身,先前性子極其木訥,識得小生的都知道小生原是個寡言少語少有交際的人。


    約莫半年前,小生無辜失蹤了,家人遍尋未果,其實那些日子,小生不知是何緣故在山中失去了記憶,幸得一位隱士所救才活了下來,小生同恩人在山中生活了大半年,先前的性子也徹底變了。


    自那以後,小生偶爾便會無故夢到一些奇怪的場景,都是一些看去極為真實的片段,並不似尋常夢境所見,那夢也不受小生控製時有時無,直到近日小生憶起家之所在,尋迴了家裏,那夢仍時不時的出現。”


    這又是一段突兀的話,話裏說的與那小公子丟失全無關係,但聯係第一句話,從荷已經隱隱猜出了清歡的意思,他是想說自己有過一番奇異,能在夢中見到一些場景,小公子便是他夢中所見,隻是這可能嗎?


    但眼前這位居然是個秀才,人也不像瘋癲癡傻之輩,應當不會說胡話才是,況且先前送來的畫裏不但畫了小公子的畫像與小公子丟失之時的穿戴比起來一點不錯。


    官府處雖也貼了畫像尋人,但是那畫像極為粗糙,許多細節都是不準的,況且衣服也沒有這畫像來得細致。


    若說此人是拐帶了小公子的歹人,當不會這樣瘋傻借著鬼神來透露行蹤,再者此人交代了家底,既然同在杭州,要查清此人根底並不困難。


    既非癡傻,又非歹人,難不成真是夢中所見?


    鬼神之說玄之又玄,未曾親眼見過,誰敢說信與不信,至少自家夫人便是將信將疑的態度,這書生所說實在匪夷所思,從荷一時無法分辨真假,她聽屏風內仍無一語,便開口道。


    “原還是位秀才公,倒是婢子眼拙了,秀才公言下之意是你曾在夢中見過我家小公子?夢中所見而已,秀才公如何便知道那是何人?”


    從荷所問,正是清華要說的話,她先還想過,消息透露給張家,自己恐招致猜忌,後來她想明白了,自己並未參與此事,一開始即使有些猜忌假以時日總能洗清的。


    自己能夠借由麵具看見他人景象一條,也是自己的一個資本,隻是這能力太過詭異強大,直接說出來恐會為自己招來麻煩,但若是弱化一下,借由自己無法掌控的夢境來說,許能收到奇效。


    當然這其中有個前提,就是一定要將這能力弱化到不會為自己招來忌憚,最好讓人對自己的能力持一個將信將疑的態度也就夠了。


    “這位姐姐果然聰慧,小生正是此意,昨日小生夢中見到了這位小公子,在一處青山綠水的村落裏玩耍,原還有些奇怪,今日見了那尋人布告,兩廂一對照,這才猜測夢中所見乃是貴府小公子。


    先前小生也不確定,便畫了張畫,前來試探一下,誰知貴府門人一見那畫便極驚訝,遞進了府裏,不瞞這位姐姐,小生也是直到那時方才確定夢中所見確實是貴府小公子。這也是小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夢境,竟然是真實存在,此刻小生心中的驚訝隻怕不比你來的少。”


    “你既夢到了小公子所在的地方,可知那是哪裏?”


    清歡的話音剛落,從荷已經急急追問了。


    清歡長長的一段話,從荷和那王氏卻在聽到了前半句,便分了神,隻是本著良好的教養的這才沒有插話打斷。


    她們著急,清歡卻不能順著她的步子走,該演的戲還得繼續演完。


    “自是知道的,隻是畢竟是夢中所見,在下也不十分確定那處是否真是小公子所在。”


    “那處是哪裏,你但說無妨,無論尋不尋得到我們張家都會感念你這份恩情。”


    這句話是王氏說的,那畫像一點不錯,此時聽見清歡知道自己孫兒所在,她料想不管消息來源是何,那處所在多半是真的,便再按耐不住,直接出口詢問。


    見王氏都忍不住出口說話了,這戲也演得差不多了,清歡便說出了那個地名。


    “小生夢中見到,小公子此時在距離杭州城四百裏外的清安縣,蓮花山下蓮花村,村中一戶農家,便是那農家小院的樣子與那戶村人模樣小生也是識得的。”


    說著清歡從懷中又掏出了一幅畫,從荷趕緊上前接過了畫,遞到了屏風後麵。


    王氏接過畫,看到那畫栩栩如生,畫著一戶農家小院,小院背後有青山,院子裏有三人乃是一對農家打扮的夫妻,懷裏抱著一個穿著粗衣的小孩,那小孩眉目神態,儼然就是自家孫兒。


    得了畫,又得了地址,王氏再坐不住,匆匆吩咐下人好生招待清歡,便急步出了客堂派人去尋自己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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