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秦喻便不迴話了。看著井階的青苔,眼角傷懷。她轉問季夏,「這些年在法國,可好?」


    季夏原是想用「挺好」兩字帶過,卻於嘴邊說不出來。於是她也看著井階的青苔不迴話。


    後來,下來一場小雨。開了天窗的天井便有了一場雨的漣漪,兩人看著的木盆的起伏,一股愁緒傷懷引上心來。


    也不知是誰把心底那句說了出來,「奉天,該走一趟了。」


    窗外的小雨淅瀝淅瀝地鬧了一晚。古人雲:好雨知時節。這場不大卻又綿長的小雨過後還沒有知道是個什麽時節。心裏煩悶著季夏披著單衫便坐了起來,劃了火柴點了雲石桌上的琉璃盞。此時屋裏的暑氣已經散開,窗外的竹葉又在雨中淅淅作響。


    細白的腳上堪堪掛著白色緞麵的繡荷拖鞋。按理說,這鞋不該是季夏穿的,周媽在收拾的時候說了句,「呀,太太做的補子,修修剪剪最後做了拖鞋。」季夏便把它留下了。


    此刻,她左手托著腮,右手則攤在雲石桌上,琉璃盞斑駁的影子就印在她修長的手指麵,食指與中指一上一下地敲著這桌麵。似有韻律,卻又聽不出何出戲,哪段曲。


    她的腦海裏一直響著秦喻那句,「你哥是愛我的,可也隻是愛而已。」


    1918年底,秦喻在奉天與吳家少爺初次見麵。用秦喻的話說——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從家世,到學識,再論兩家人背景,二夫人說,「他是足以婚配的。」


    秦喻告訴季夏,「我知道吳家少爺是個人物,可我就是喜歡不上來。你也知道的。」秦喻大約是想從她這裏獲得支持,畢竟當年她也放棄了足當婚配的傅樾桐。


    「我跟我娘說,我要嫁的人,隻會是周雲卿。」即便過了這麽久,秦喻再說這話時也是無比堅定。「你知道在談婚論嫁裏最大的無奈是什麽?」秦喻自問自答——


    「你要的是愛情,他們要的是家庭。」


    秦喻把她逃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季夏,足以擾亂季夏的情緒。從奉天到嶺南,秦喻終於到了周雲卿身邊。「離了奉天,我按著我哥的交代就逃了送親隊伍。我一路南下,在上海就遇見了雲卿。」


    秦喻說,她以為周雲卿這般著急尋她心裏肯定是有她的。


    「我信他心裏有我,我也信他愛我。」秦喻說,「你哥是愛我的,可也隻是愛而已。」周雲卿還是沒有娶她。


    周季夏與秦少莊又何嚐不是。


    季夏和秦喻在平鎮待到季夏中旬便離開,兩人動身去奉天——奔喪。秦喻的母親,二夫人走了。消息是何威廉帶來的,一併帶來的還有季夏要的錢。


    月初時,季夏收到了周伯邑的匯銀和電報,安排的是她生辰事宜。周伯邑說,他今年會趕迴來的。可季夏不能在平鎮等他的歸來。


    她倆商量走水路經上海,再轉津浦線到北方,可出發前夕,元承文說全程走水路。


    元承文本不在她們的行程內。季夏本安排他在平鎮替她看著once,畢竟如今她也指望著這個還債了。何況北方如今戰亂,帶著元承文有個幫手是個好事,可把無辜人至於險境非她願。然這一次,她隻能把元承文帶上了。


    ——二夫人去世後第三天,奉天的二把手,尚桓因傷搶救無效,終。


    如果說在直奉雙方由英國出麵調停,暫且換來現時直奉表麵安定,那麽尚桓的死無疑又將攪起一灘渾水。尚桓是在直奉交戰中受傷的,聽聞是為了救秦少莊。尚桓傷重不治已讓季夏和秦喻驚訝,如今再獲悉是因秦少莊之故二人更是著急,恨不得馬上到奉天。


    「如今走陸路怕是會關卡沖沖,周家即便有特別派司也難以逃過搜查。何況,北方有誰不認得秦小姐。」元承文說的是事實。之前她與吳家少爺的婚事是登了報的,還刊登了兩人的照片。秦喻隻要迴到北方,那無異於昭告大家秦家人在關外。


    「阿文,你說辦法吧。」


    尚桓過世的消息是元承文最早通知她們的,季夏看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威廉和周雲卿若是收到消息了便會馬上通知她們的,因為季夏和秦喻勢必是要到奉天奔喪,他們不會把季夏和秦喻至於險境不顧。換句話來說,元承文的情報比他們倆要廣,至少奉天二把手過世的消息能到他手上,至少得說明他還有人。


    「走水路,趁插rles夫人還在平鎮。」


    是的,她是被幹媽押迴平鎮的。三少奶奶改嫁插rles先生後就是插rles夫人了,自然與何園沒了關係。但插rles夫人畢竟是與季夏的小姨有感情的,送完二太太這一程後,她在平鎮的巴黎酒店住下一段時間了。


    下旬,英國的太平號遊輪正式下水。插rles先生代表太平號的最大出資銀行出席它的首次航行。從香港出發,沿途經廣州到上海再到天津終點是在旅順。而插rles夫人還在平鎮是打算去廣州匯合插rles先生坐船北上。


    「太平號的初航以英國公使和顯貴為主,旅客摻雜英,法,日,美。各方不敢輕舉妄動,我們也能好脫身。」


    「可坐遊輪去旅順……」秦喻不得不說元承文的安排是頗為安全,可既然是遊輪,必定會沿線停站,這麽一來時間便又耽誤了。


    「隻要到了天津就好說。」元承文自信說到。


    第104章 此生一諾許,白頭到人間(1)


    1922年至於奉天來說是悲涼的。這一年,秦家的二夫人走了,奉天的智囊尚桓也走了。1922年,奉天的戰敗讓奉係的軍心動搖。秦鎬已經年高,尚桓已經走了,而秦少莊在直奉交戰中的表現……似乎還足以挑起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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