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舉著火把,推開茅草屋的門。


    原本以為茅草屋裏應該隻剩一些雜物,沒想到在角落裏卻蜷縮著一個人。


    “誰在那裏,出來!”


    周大友把火把舉過頭頂,大聲喊道。


    角落裏的人影又往裏麵縮了一點,身子都在不斷的顫抖。


    周大友的聲音大了一些,道:


    “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們就要放狗進去。”


    人群中有幾隻壯實的土狗呲著牙,喉嚨中正發出低吼的聲音,相信他們的主人隻要一鬆繩子,這些土狗就會直接撲過去。


    “等一下。”


    聲音有些熟悉。


    周大友往前走了幾步,火把撩了撩,不太確定的說道:


    “你是,周濟民?”


    那團黑乎乎的人影慢慢的抬起頭,他臉上寫滿了恐懼。


    “周大友,是我!


    是我周濟民!


    你們不要放狗,我出來就是了。”


    周濟民雖然聲音顫抖,但說話還是這麽沒大沒小,直唿村長的大名。


    這麽多年在周家嬌生慣養,根本沒有把周大友放在眼裏。


    周濟民的年紀並不大,要不是流落街頭待不下去了,也不會大著膽子潛迴荷花村。


    周大友暗吸了一口氣,這周家從上到下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不過周大友也沒多計較,畢竟是個孩子。


    “濟民,大半夜的怎麽會出現在茅草屋裏?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爹娘去哪裏了?


    你大哥呢?”


    周濟民沒有站起來,還是蜷在角落裏。


    “我爹娘在鎮上沒有迴來。


    我大哥是沒臉迴來了。


    我不想討飯,我有我自己的家,我家就是荷花村的。”


    周濟民潛迴荷花村的時候,先是去老房子那邊看了看,老房子燒了個精光,根本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無奈之下,他便想去投靠二嫂。


    雖然這些年周家對二嫂她們並不好,但周濟民心想,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應該做不出將他拒之門外的舉動吧。


    隻要他臉皮夠厚,就能留下來。


    讓他沒想到的是,茅草這邊空蕩蕩的,二嫂一家居然搬走了。


    這讓周濟民得了一個空子。


    周濟民想借著月光在屋子裏麵翻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出點吃的。


    可是沒多久,村子裏的狗鬧騰的厲害,大人們又都起來了,他心生害怕,隻能躲在角落裏。


    周家幾人情況讓大家唏噓不已。


    原本的周富貴一家在村子裏多傲啊!


    就算是路過的狗也得給他們讓路。


    現在一家人從衙門出來之後,居然淪為了街上的乞丐。


    有人心中竊喜,也有人唏噓不已。


    周大友作為一村之長,自然不能說一些落井下石的話,隻能輕聲安慰。


    “濟民,現在你二嫂已經把屋子和田地全部還給你們周家了。


    這幾間茅草屋,還有旁邊的田地還是屬於你們周家的。


    你要住在這裏,自然也是名正言順的。”


    周大友看了看一旁麵無表情的大壯,又出聲提醒了一句:


    “現在你二嫂跟你們周家已經沒有關係了,若你想上門去打擾他們,找他們麻煩,我可不會輕易饒恕你的。”


    其他一些漢子沒有說話,但對這個周濟民生不出同情之心。


    周濟民連連點頭,他的嘴唇有些發白:


    “村長,能不能幫我找個郎中?


    我剛才迴村的時候,被狗追了一路,不小心劃傷了腿。


    現在腿還疼著呢!”


    周大友舉著火把的手沒動,他看向周圍的人。


    旁邊不少漢子紛紛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想搭理這茬子事。


    把錢給周濟民?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嗎?


    哪家會嫌錢多,把錢給送給這些個白眼狼呢?


    周大壯的嘴唇微動,他的拳頭握得很緊,旋即又慢慢鬆開了。


    這麽多年,娘和他們幾個孩子在周家過的日子如同下人一般。


    大壯對周家真的是一點兒好感都沒有。


    但此時角落的周濟民如同一隻受傷的小貓。


    周大壯歎了一口氣,他身上畢竟流著周家人的血。


    “咚咚!”


    周大壯從口袋裏掏出幾個銅板扔在了地上,然後頭也不迴的直接離開了。


    他不想跟自己所謂的三叔說一句話。


    周濟民張了張嘴想說話,但還是閉上了。


    剛剛那一刻,周濟民將村裏人臉上的表情看了個遍。


    不少人臉上都帶著嫌棄,甚至還有幸災樂禍,根本沒一個人想幫他。


    這不是人走茶涼,而是平日裏做人做事實在太差了。


    被荷花村村民唾棄的周家人。


    周大壯離開之後,其他村民也陸續離開了。


    黑暗中隻留下周濟民瘦小的身影,地板上的銅錢如同灼熱的燈光一樣,不停刺痛周濟民的眼睛。


    ……


    迴到家裏,周大壯整個人沉默不言,等在家門口的薑小翠有些奇怪。


    就算是周大壯再不喜歡說話,也會將村裏發生的事情跟他簡單的說一下。


    “大壯,發生什麽事情了?”


    薑小翠接過周大壯手裏的外衣,開口問道。


    “沒,沒事,和我們沒關係。”


    周大壯的頭都沒有抬,他說謊的時候臉會脹得通紅,真怕小翠一下子就能看出來。


    “哦~”


    薑小翠盯著大壯的臉看了一會兒,便沒再說什麽。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林綰綰一下子就看出了大壯的不對勁。


    以往大壯去田裏忙活前,還要跟大家打招唿,今天的大壯吃完飯居然直接跑到後麵田裏去了。


    這個情況很不對頭。


    “大壯,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林綰綰站在窗口揮了揮手喊道。


    周大壯抬起頭,臉一下子就紅了,他怕母親看出來,立刻把頭側到了一邊。


    大壯走到窗口,輕輕的喚了一聲,不過他始終沒有把頭抬起來。


    “娘。”


    林綰綰淡淡一笑,輕聲的問道:


    “昨天茅草屋那邊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怎麽昨天迴來就沉默寡言的。


    都是一家人,沒什麽藏著掖著的。”


    “娘。”


    周大壯的手指不停的搓磨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娘,周濟民迴來了。


    他迴來的時候受了傷,沒人願意借錢給他,我就給了他幾個銅板。


    娘,我錯了,我不應該心軟的。”


    大壯有些懊悔了,當初周家那麽對他們,他還要拿錢給周濟民,換做是娘,很可能把錢丟在茅坑裏都不會給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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