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姝所料不差,周寧適一直到傍晚都沒有蘇醒的跡象,不僅沒有蘇醒,半夜的時候還發起了高熱。


    好在雲夫人早有準備,高熱一開始,周寧康就不斷用烈酒給他擦拭身體,然後還給他灌了兩碗苦湯藥進去。


    如此一直折騰到東方發白,他的燒才徹底退去,然後早飯時分終於緩慢地睜開了雙眼,看到紅著眼睛的周寧康時還有幾分茫然,還是周寧康驚喜的一連聲發問才喚迴了他的神智。


    “寧康,這是……”


    “哥,這是節度使謝大人的府邸,你昏倒在城外的果園,是謝大人的家眷救了你。你現在可有哪裏不舒服?我去給你叫大夫!”


    周寧康說著就要往外跑,卻被周寧適扯住了衣角。


    “寧康……果園東南方大概四五裏的溝渠……那裏藏了個人,你快去救他……”


    “溝渠?救人?”


    周寧康愣愣地轉身,看向周寧適的表情有些急切“哥你說的可是個瘦骨嶙峋的年輕男子?身上有很多傷的那種,對了,他背後也有一處刀傷。”


    “對!”


    周寧適的眼中迸發出驚喜的亮光“你見過他了?他現在在哪?”


    “……”


    周寧康的嘴張合了幾下,咽下要脫口而出的那話,轉而詢問道:“哥你認識那個人?他是誰?”


    “是從黑礦山逃出來的苦工……我懷疑……那個黑礦就是私鑄鐵器的礦山……當年的軍需案中那批私鑄的兵器應該就出自那裏。


    找到礦山,軍需案的真相才能大白於天下……爹的冤屈才能夠洗清……我們周家才能夠沉冤昭雪!”


    周寧適的身體很是虛弱,這段話也說的斷斷續續的,但堅定的語氣和充滿希望的眼神還是震撼到了周寧康。


    尤其是他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


    竟然是有關自家流放案的!


    可是那個人……


    周寧康半張著嘴,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跟他哥說,那個人已經死了啊!


    周寧適心思通透,一見周寧康這般反應頓時就覺察到不對,他努力將頭抬高,看向周寧康的眼神也銳利起來:“寧康,那個人現在在哪,他到底怎麽了?”


    “在……在藩鎮府衙的停屍房。”


    周寧康咬牙說出了這句,然後破罐子破摔的道明原由,“你受傷昏迷,被發現時已經是昨日的午時,謝府的下人來村裏尋我,我就立即來謝府看你了。


    在這期間謝府的府兵在你來城裏的路上一路搜尋,發現了你說的那個人,可惜發現時就已經因為傷重過世了。


    仵作給出的死亡時辰是在辰時,所以即便你倆同時被發現,他也已經早就死了。”


    周寧適看著周寧康一張一合的嘴呆呆的,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眼中的神采也漸漸消失,整個人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寧康見著他再次將頭側歪在枕頭上不由得大驚,“哥——你怎麽了哥?”


    他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他隻是暈過去了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然後連忙轉身跑出去找雲夫人。


    雲夫人剛用完早飯,見他火急火燎的過來還以為周寧適又發了高熱,一邊隨他疾行來房間一邊聽他三言兩語講完了經過,坐到床邊把了會脈才沉聲道:“情緒大起大落,急火攻心暈過去了。”


    她說完將針囊展開,銀光閃爍間,幾根銀針就紮到了周寧適身上。


    很快,周寧適就悠悠轉醒,看了眼屋內眾多的人後率先朝謝懷信道謝:“多謝謝二公子救命之恩,謝這位夫人救治之恩。”


    謝懷信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然後追問道:“你弟弟剛剛講你說那人是從黑礦山裏逃出來的苦工,你在何處遇到他的,又是何人傷的你們?他有沒有說那處黑礦山在何處?”


    周寧適閉了閉眼緩了緩神,這才語氣虛弱地迴答問題,“是我在來城裏的路上碰到的,他正被人追殺,是我救了他。


    他告訴我他是三天前從礦山裏逃出來的,礦山的具體位置他也不清楚,他隻知道他是一路往東逃的。


    我本欲帶他來城裏找大夫,誰料遇上了搜尋的殺手,我就把他藏在了溝渠裏,準備一個人引開殺手再迴去找他。


    誰料我功夫不敵那追殺之人,背後中了一刀滾下了山坡,那殺手可能以為我死了,或者隻當我是路人所以並未對我趕盡殺絕,所以並沒有來尋我。


    我想去城裏求救就一路往城裏趕,誰料還是暈倒在一處農家果園裏,迷迷糊糊中好似聽到有人說話,再醒來就在這裏了。”


    他斷斷續續講了這麽多,說完整個人再次虛弱的不行,雲夫人見狀皺了皺眉:“你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靜養,不要說太多話了。”


    說罷看向謝懷信,他正用手摸著下巴沉思,見狀也趕忙安慰道:“你說的這些我了解了,你先在府上安心養傷,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有什麽最新情況我會及時告訴你的。”


    “多謝了。”


    周寧適挺著不適再次道謝,然後整個人又昏昏沉沉的了。


    雲姝正好端著托盤進來,見狀輕唿道:“哎,你先別暈,把這碗豬肝粥先喝了,然後吃了藥再睡。”


    周寧康見狀連忙接過粥碗,“多謝阿九姑娘,我來就行。”


    周寧適傷在背部,趴著吃飯很不方便,但還是就著周寧康的手將這碗粥一勺一勺地喝了進去,然後又喝了一彎腰,再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謝懷信等人正在院中討論他剛剛說的那些事情,謝懷信的語氣很是凝重“昨天還以為不過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所以也沒跟爹和大哥細說。


    但聽他剛剛所說,這背後不光牽扯進來一處黑礦山,一批勞工的事,甚至還可能跟三年前昭王的那起軍需案有關……


    苦工的身體虛弱,逃亡三天應該也走不了太遠,從城郊往西三天,恐怕黑礦就還在廣南東路境內。


    我現在就去跟爹和大哥說,這件事的背後恐怕不簡單,弄不好就是滔天大禍!”


    楚淩寒也點頭讚同,二人剛要走,周寧康就追了上來。


    “謝二公子,我請求加入這次搜尋,這件事關係到我們周家能否洗清冤屈,還望謝二公子大發慈悲,允許我也加入進來!”


    “可是你哥身體現在這般模樣,他離不開人照顧啊。而且你們周家現在就剩你們兄弟兩個男子,你哥剛剛倒下,現在都不算脫離危險,你再深入前線調查,萬一有個好歹……”


    謝懷信猶豫著拒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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