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梧沒想到剛分別不過幾日的眾人會以這種形式重逢,不由得又驚又喜,還有些擔憂和害怕。


    看著眾人的這番模樣連忙喊著手下人來幫忙安置,不僅騰出來幹淨的房間給眾人住,還很快就整治出熱騰騰的飯菜給眾人吃,然後還給受傷的人們全都重新包紮換藥。


    好一番折騰,這才算是在宋家商船上安頓了下來。


    這一放鬆,謝婉妤和謝懷瑾就發起了熱,雲夫人說她倆因為落水著了涼又受了驚嚇,之前又一直緊繃著,如今一放鬆就發作起來,所以趕緊給二人紮了針然後還開了藥。


    保險起見更是讓所有落水的人都喝了碗驅寒的湯藥,雲姝也包含其中。


    沒辦法,她昨晚忙著救人,在水裏泡的更久,雖然不至於發熱,但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鼻子發堵,所以捏著鼻子就灌下去了。


    好在謝懷信他們體格好,雖然受了傷,但也都沒有發高熱的,就連楚淩寒也沒有出現感染的症狀,這讓眾人安心不少。


    宋清梧體諒他們辛苦,因此簡單攀談兩句就讓他們全都去休息了,還說午飯會送到她們房裏,務必讓她們養好身體。


    雲姝昏昏沉沉地睡去,這一睡就是大半天,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看著外麵已經西斜的太陽,感受著睡飽後恢複活力的身體,雲姝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哦,原來真的安全了。


    摸了摸有些空空的腹部,她推開房門準備去廚房覓食。


    剛走沒幾步,一扇房門在她旁邊打開,楚淩寒的身影出現在門內。


    “你能下床了?”


    雲姝看著臉色恢複一些的楚淩寒很是驚訝,他腹部中刀了啊,雖然師父說刀口不深,但怎麽說這也是個刀口啊,他竟然這麽快就下床了。


    楚淩寒看到雲姝也有些意外“你休息好了?沒有發熱吧?”


    “沒有,睡了一覺就沒事了。”


    雲姝見他邁步要出來連忙上前攙扶了他一把“你出來要幹嘛啊?不是應該臥床養著麽?萬一刀口崩了怎麽辦?”


    楚淩寒被她扶住的胳膊僵硬了一下,語氣有些不好意思“我睡的太熟,錯過了午飯,想去看看有什麽吃的。”


    “巧了,我也是。不然你迴去等吧,我拿了吃的來找你,你這麽走來走去的,我擔心你傷口崩了。”


    雲姝態度強硬地扶著他往迴走“你想吃什麽?有的話我給你拿迴來。”


    “沒什麽挑的,能飽腹的就可以。”


    楚淩寒接受了她的好意,隨著她往迴走,然後靠坐在了床榻上看著她“那就辛苦阿九了。”


    “舉手之勞的事。”


    雲姝不在意地擺擺手,腳步輕快的走了。


    小廚房裏果然給她們備著夥食呢,蒸籠裏有溫熱的包子、饅頭,砂鍋裏還有粥,桌上的碟子裏有涼拌的小菜,食盒裏還有一些點心果子。


    雲姝撿著每樣都拿了些,約莫著夠他們兩人吃了才往迴走。


    一開門正對上楚淩寒凝視的眼神。


    “怎麽,等的急了?”


    “沒有。”


    楚淩寒從床上坐起來,看樣子是想坐到桌邊來吃,雲姝見了連忙阻止他。


    “你不用動,你那傷口坐著容易崩開,後背墊床被子半躺著就行。”


    她幫著楚淩寒調整了下姿勢,然後四下尋摸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工具,幹脆將兩把椅子搬到了楚淩寒床前,在他驚訝的眼神下將吃食一樣樣擺到了椅子上。


    “這裏沒有適合放到床上的小桌子,隻能這麽將就著吃了。包子你可以直接拿著,小菜在你能夠得著的地方,粥的話,諾,也能夠得到,這樣你不用下地也能吃飯了。”


    雲姝將這些都交代一遍,然後看著楚淩寒似乎沒反應過來的樣子不禁有些失笑,故意逗他“怎麽,難不成你想讓我喂你?”


    楚淩寒的睫毛猛地一顫,薄唇用力抿了抿,“沒……沒有,我隻是從來沒有這麽吃過飯,一時反應不過來罷了。”


    “啊,你是世家子弟,在床上吃飯有些不雅是吧?”


    雲姝恍然,“可是儀態固然重要,但身體也更重要吧。要不我找二哥來喂你?”


    說罷就要起身,卻不想被楚淩寒拉住了衣袖,“不是,不是不雅。”


    雲姝有些不解,看著楚淩寒的眼神裏透露著疑惑,楚淩寒抿了抿唇,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帶著傷不能下地吃飯。”


    這個迴答倒是出乎雲姝的意料了。


    第一句說出來口,後麵的似乎就容易多了。楚淩寒眼簾微垂,濃密的睫毛如鴉羽一般在下方留下塊小小的陰影,聲音裏麵不悲不喜。


    “小時候生了病也是要在桌前吃飯的,不然就是不合規矩,坐的不直也不行,嬤嬤會在後方拿著戒尺時刻提醒。


    後來到了軍營裏,每場戰爭下來,大家幾乎都是帶著傷的,死裏逃生後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誰還會在意在哪裏吃飯的問題呢。


    能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雲姝猛然想到昨晚師父解開他衣服時他身上除了腹部的傷口外,也是有其他的傷疤的,想必那些就是他之前在戰場身上留下來的吧。


    想到他才十二歲就已經經曆了這些,一時間有些默然,“你多少歲去的軍營?”


    “我五歲離開晉王府別院,在京都舅舅家養了三年養好了身體,然後八歲就跟著舅舅去西北邊關了,不過真正上戰場的時候已經十歲了。”


    楚淩寒說著自己的過往,語氣裏感覺不到失落,反而有著淡淡的自豪“大哥和二哥也都是小小年紀就跟著舅舅去邊關的,謝家的男兒不是溫室裏的花朵,不是京都裏浪蕩的紈絝子弟。謝家的男兒全都是經過鮮血和戰爭洗禮出來的熱血男兒,鐵骨錚錚。


    都說武將的歸宿是馬革裹屍,但舅舅常說的就是‘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隻要能守住大安的門戶,隻要能護得一方百姓的安寧,謝家男兒哪怕全部戰死,也絕不會退縮。”


    雲姝被他的這番話震撼到了,一時間立即想到了原書中謝家人的結局。


    當時外敵入侵,西北連失六城,本是廣南節度使的謝將軍被臨時調往西北救急,卻因為遭遇叛徒出賣而困守宣城。


    雖然有楚淩寒帶著血衣軍千裏奔赴趕去支援,卻也終究是落下個滿門忠烈的淒慘結局,隻存活了謝懷瑾一人,代價卻是楚淩寒的半條命和一雙腿。


    所以他才會在奪迴玉城後下令直接誅殺俘虜,不惜背負上當代白起的罵名,被文官口誅筆伐,乃至名聲惡劣,達到了能止小兒啼哭的地步。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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