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大理寺卿懷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進了牢房,走至無雙麵前,輕輕掀起一角。


    一個皮膚紅嫩,有些皺皺的,還未睜開眼眸,張著小嘴啼哭的嬰孩便出現在無雙麵前。


    大理寺卿平淡道:“吳指揮使,是個公子。”


    無雙看著這啼哭的嬰兒,頓時有些繃不住了。眼角湧現了淚花,顫抖道:“我娘子還好吧?”


    “嗯。母子平安。”


    大理寺卿答著,接道:“吳指揮使,你也知道自己犯的是多大的事吧?蕭將軍、太子殿下、你嶽丈連日裏為你奔波。隻要你畫了押,我等就能保住你的妻兒老小。”


    無雙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道:“我想見見太子殿下,他不會讓我死的。”


    大理寺卿語重心長道:“這個時候,你就別拉太子殿下下水啦。你一人死,換你全家活,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大理寺卿拍了拍無雙的肩,接道:“你好好想想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你畫不畫押,早朝的時候,皇上都會處決你。隻是,你畫了押,我交了差。你也顯得認罪態度好,我等也好在這有限的時間去求情。”


    話罷,大理寺卿搖了搖手中啼哭的嬰孩,邁步往牢房外走。


    無雙突然有了大限將至的感覺,甚至後悔著,不該讓蕭旭治好自己,那就不會犯下如此大罪。


    無雙又想到了鄭旦,這兩年和鄭旦相依為命的日子,這最後的時刻,卻是連麵都見不著。


    無雙忽得喊停了,已經轉過拐角的大理寺卿,


    豁出去了,無雙狂甩了甩眼角的淚水,大喝道:“老子認罪,老子畫押!你們要依言,保住老子的妻兒。”


    大理寺卿與少卿相視一笑,隨命人放下十字架上的無雙,又命人拿來已經準備好的狀紙。攤到無雙麵前。


    無雙跪倒在地,大拇指在那紅泥上狠狠按了幾按,便印在了那張罪狀上。接著,身形一頹,喃喃著,“你個瘋子要替我收屍。”


    無雙忽而又想到了七皇子,扯著嘴角,苦笑道:“殿下,我這就要去陪你了。你等著我。”


    無雙最後要求,看看自己剛出生的兒子。


    那沾了紅印的手,不小心在那張粉嘟嘟的小臉上,留下了一抹深紅。


    無雙急得想要擦擦幹淨。卻被大理寺卿拉住了手


    “吳指揮使,還是讓夫人弄幹淨吧。孩子剛出生,在這牢獄中呆久了可不好。”


    話罷,在無雙淚眼朦朧中,孩子被抱走,


    接著,粗重的鐵鏈在互相碰觸中,又重新繞在了牢門上。


    那聲音在空曠的環境裏,顯得格外刺耳…


    在這黑漆漆,寂靜無比的空間,無雙第一次感覺到了真正的害怕。


    是比蕭旭廢了自己時更深的恐懼。


    無雙不禁苦笑,迴顧了自己放蕩的一生,而最終也要死在這放蕩上。


    無雙大展在地上,頭枕著雙手,腦子裏,卻鬼使神差,後悔著,怎麽沒把整個後宮都給睡了。


    甚至還想到了,若是鄭旦當了皇帝,後宮連個女人都沒有,自己連淫亂後宮的機會都沒有。


    想著想著,無雙便大聲笑了起來。自言自語著,“總說你瘋,其實我們都挺瘋。最正常的人,竟然是蕭旭,哈哈哈……”


    …………


    直至醜時已過,蕭旭安插在大理寺的人,才急急來到東宮,叫醒了睡夢中的鄭旦和蕭旭。


    暗線在簾前站定,急急將夜裏大理寺審無雙的事講了一遍,


    又道:“大理寺各位大人在連夜整理案宗,隻等著早朝奏報於皇上了。而且還在調兵,準備圍吳指揮使的府邸。我等一直脫不了身,這剛各項指令下達,小的才能出來報信。”


    “嗯…你速速迴去。”蕭旭隔著白色的紗簾,叮囑道。


    等人退了下去,鄭旦是再也淡定不了了,急道:“怎麽辦?這麽重的罪,怕是要株連九族,斬立決!”


    鄭旦頓了頓,道:“看來他們早就查到無雙的事了,隻等著孩子出生,來要挾無雙認罪。他們到底和無雙有什麽仇怨,非要置無雙於死地?”


    “哥哥,你到現在都不願相信,這都是劉禹錫在搞鬼。他要把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除去,隻剩他自己。”蕭旭氣惱道。


    “按你先前所說,那…離早朝這一個時辰,他是留給我求他的?”


    鄭旦說著,掀了簾,跳下地,自己穿起了衣服,說道:“蕭郎,現在隻能按最壞的打算來。你速速去無雙府裏,接他的家眷出來,安置好。一定要確保他妻兒的安全。”


    蕭旭也下了地,問道:“那哥哥你要去求他?現在已經發展成了這樣,他明顯是要弄死無雙。這麽大的事,憑他能壓的下來?他敢壓,就是欺君大罪。若是有朝一日事情敗露,他是要完的,他敢保無雙嗎?”


    鄭旦急得連鞋都穿反了,急道:“隻能試試了。我每次都棋差一招,說不定,他真有辦法,隻等我服輸了。”


    鄭旦走出幾步,又折迴了身,叮囑道:“蕭郎,先把無雙家裏人安頓好,若是劉禹錫也沒有辦法,到時候,隻能你易容去劫法場。我不能讓無雙死。”


    “我知道,哥哥。你注意安全。”


    鄭旦點了頭,蕭旭扯了屏風上的衣服,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便各自行動起來。


    …………


    蕭旭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無雙的府邸。


    一隊舉著火把的士兵也從遠處而來,頃刻間便將府邸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


    蕭旭悄悄潛進亮著光的房間。隨手合上了門。當看到陸尚書那驚訝的眼神時,在唇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蕭旭望了一眼,這一家子人都在這裏。


    蕭旭也不廢話,對著床上懷抱著孩子的無雙夫人,道:“多穿些衣服,我先帶你們走。”


    陸尚書小聲急道:“怎麽迴事啊?孩子剛出生,大理寺的人就強行給抱走了,說是隻有孩子能保賢婿。半個時辰前,才送迴來。”


    “現在府外圍滿了官兵,我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先跟我走吧。”


    蕭旭說著,接過繈褓,撕了床幔,將孩子嚴嚴實實綁在胸前。又給驚慌失措的無雙妻子圍了衣物,背在背上。


    背上臉色慘白的人,忍不住哭泣著,“夫君怎麽樣了?我們是不是都得死?他見過孩兒了嗎?”


    陸尚書則急問著,“太子殿下,不管我們了嗎?”


    “哥哥已經在想辦法了。”


    說著,蕭旭踹了門,一手提了陸尚書的衣領,一手抓了陸夫人的胳膊,行至門外。腳尖輕點了地麵,


    接著,身體帶著這三個大人,一個嬰孩,輕輕跳起。雙腳於廳前的門柱與對麵的牆壁上輾轉幾步,躍上屋脊,使了輕功,飛身而出。


    在一陣“抓住他們”的喊聲中,沒入黑暗,


    頃刻間,便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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