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之前沈錦程有三個月假期迴鄉探親。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苦讀出來的官員更是不能錯過這個風光的機會。


    自京城至上元縣,沈錦程迴鄉路上,地方官吏及士紳群集,競來獻禮,踴躍表敬。


    至上元縣時,上元縣令親率文武官員迎接沈錦程於郊外,聲勢非常,鼓樂喧天,鞭炮齊鳴。


    縣令甚至還安排了畫師,當場繪沈狀元榮歸圖,款曲道賀。


    看見前方官員,沈錦程下了馬車,走路以示謙卑。


    “恭迎沈狀元榮歸故裏。”


    縣令語氣激動,步履歡快地上前迎接。


    沈錦程謙卑迴禮,“多謝縣令大人往日的照顧。沈某感激不盡。”


    “沈大人,請。”縣令恭敬地伸手引領她步入早已準備好的軟轎。


    這位昔日的才子如今已是滿朝赫赫有名的狀元,地位非同小可。


    沈錦程雖隻是七品官,但在翰林院這樣接近皇權的地方服務,其實際地位遠超一般同階官員。縣令與她雖同為七品,但自覺地表現出了對眼前人的尊重與敬畏。


    客套兩句,沈錦程上了轎子。儀仗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將她抬去了整個縣裏最豪華的客棧。


    沈錦程心中感歎,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一切全變了。她尤記得之前在縣衙跪拜張安仁的屈辱,也記得迴上元縣試的平淡。


    那時候她位卑言輕,怎麽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


    ……


    幾日的應酬後,杜若也抵達了上元縣。


    他的裝扮與以往的樸素截然不同,作為一名官員的家眷,他現身於眾人麵前,身著華貴的錦衣絲綢,珠光寶氣,格外矚目。


    在縣令的陪同下,兩人一同迴到了西留村,迎接她們的是昔日的鄰裏。族老沈淩率先步出,熱情地迎接並為沈錦程設宴,氣氛熱烈。


    宴會上,沈錦程與舊友重逢,沈峰和阿牛等人圍繞在她身旁,眾星捧月。


    沈錦程見她們高興中又帶著拘謹,便主動找話題,迴憶了些許舊事。這兩人都很懂人情,隻挑好的說,將沈錦程吹的天花亂墜,吹成了從小就異於常人,機敏好學的天才。


    鄉人們又一起批判了一通杜員外如何作威作福,威逼利誘,沈錦程如何大義,受辱之後還要對杜若負責。聽的杜若臉色發白,指甲都要摳折了。


    與縣令一起來到的書辦將狀元和鄉人的言談一字一句都記錄下來,以後修縣誌要給沈錦程出一篇特刊。


    沈錦程被眾人哄的心情大好,當場宣布要捐贈二百兩銀子用於修建和改善村裏的學堂,此舉更是讓眾人感激涕零,讚不絕口。


    投桃報李,沈淩提出在村中修建一座狀元牌坊紀念她。


    ……


    沈錦程在西留村沒什麽親人,兩日後,她便匆匆踏上了前往杭州府的旅程,準備拜訪她的恩師張安仁。


    一路奔波。


    張安仁現在已經升為浙江布政使,有掌管一省民政的權力,算是在高黨的地盤撕開了一道口子。


    張安仁上任之後以雷霆手段,將她的衙門徹查一番,擼下去不少人。袁煥非想管也管不著,現在浙江形勢也有隱隱二分之態。


    浙江官場惹的皇上發怒,張此刻不僅是顧璘的門人,更是皇上提上來敲打她們的人。有什麽不滿高黨隻能憋著。


    初夏清晨,水汽蒸騰出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天剛亮,遠處籠罩著一片朦朧的天青色。張安仁睡不著,披著睡衣在院子來迴走動,心裏有些抑製不住的焦慮和緊張。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見沈錦程。


    可是她是自己的愛徒,而且今年二十行冠禮,她又沒有親人長輩,如果她不做,誰又來為她操持?


    收到沈錦程今日要來拜見她的消息,張安仁從前幾天就開始神思恍惚。


    她也知道自己對沈錦程的冷落十分莫名其妙,先前還耐心教導,馬上就不聞不問。這樣極端的反差不是君子所為。


    可是,如果她能管得住自己,她也不想用這種無禮的行徑來懸崖勒馬。


    平淡一些吧,別再那麽親密和依賴。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種感情就變了,以前天天看著,張安仁隻覺得她可愛,見她成長迅速也隻是欣慰。


    但是後來,自從沈錦程考了南直隸解元之後,她內心滋生出了魔障。


    她不想再讓她再往上走,隻想讓她跟在自己身邊讀書遊學,最好一輩子都要不入仕。


    如果她想,她有很多手段斷了沈錦程的仕途,一點埋怨都不落。隻讓她安安心心像之前那樣攀附自己,依靠自己。


    可是她不該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


    晨風清涼,打在身上還有些冷意。不知道站了多久,晨光破曉,暖金色的光線穿過雲層灑在了她身上,為一身霧氣的她帶來一點溫度。


    暖黃的光暈包裹住了張安仁清瘦的身影,顯得孤零零的。


    她呆站了會兒,才慢吞吞地轉身。


    打坐已經不能入定,讀書已經不能識字。不如去給她想想怎麽操辦冠禮。


    ……


    中午,


    沈錦程到張府的時候正是飯點。約好來的。


    兩人相見心神震動,雙雙無言。


    沒有久不見麵的思念情深,熱淚盈眶,有的隻是相顧無言欲說還休的沉默。


    張安仁一向得體自在,但現在與沈錦程在同一間屋子,她有種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局促感。


    這顯得她很傻。


    最後還是沈錦程主動開口化解尷尬,


    “老師。”


    “最近還好嗎?”


    她的語氣不緊不慢,不親近也不生疏。這正是張安仁想要的,但不知為什麽又感到莫名心酸。


    她故作鎮定地寒暄兩句,問了會試的情況。當得知顧璘幾乎沒有指導她學問的時候,張安仁有些愧疚。


    “老師,我做錯什麽了嗎?”


    對麵的人一雙眼睛裏有些無助,就像一隻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


    被這樣戳破追問,張安仁一時有些慌亂,她本來打算一直帶沈錦程到會試的,但是因為她的心魔將她一腳踢遠。這在她看來一定很莫名其妙,甚至是在生氣。


    她裝作若無其事,“為什麽這樣問?”


    “別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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