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伊紅公子抱著琵琶來了,身邊還有兩個清秀小廝端著酒菜。


    一進房門,伊紅放下琵琶轉幾個圈便撲到了王茂之懷裏,衣裙翩躚。


    “姐姐,今日怎麽想起了我?”


    他披紅掛翠,嬌豔動人,躺在王茂之懷裏濃情絮語十分惹人憐愛。


    伊紅很知道金主是誰,每次都隻撿重要的獻猸,一旁衣著樸素的沈錦程他連看都沒看。


    王茂之將扒在她身上的伊紅推到了一旁沈錦程那裏,“你看好了,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我。”


    “你要把這位娘子伺候好。”


    看見這撒嬌的妖猸男子,沈錦程頭皮發麻,聽見王茂之cue自己,


    她恨不得原地消失,


    “茂之,不必如此。”


    “你知道我的,我隻聽個小曲就好。”


    伊紅轉頭看去,本來心底不悅,但見著這娘子麵目忽而粉麵含羞。


    他將沒骨頭的身子收起,端坐在榻上,突然有些拘束。


    害怕他撲過來,沈錦程溫和吩咐,


    “公子,我不用伺候。”


    “你彈幾首拿手的曲子就行。”


    伊紅含羞起身,抱著琵琶坐上小凳演奏。


    餘音繞梁,曲曲含情。


    沈錦程聽的專注,不過這興趣也隻能持續幾首。她思索著,這裏的茶酒吃了,美人看了,也算打卡成功。


    見窗外月色漸沉,她憂心迴家路暗,不過一會就和王茂之告辭。


    王茂之看著伊紅興致勃勃,看樣子也不想吃素,很爽快地放沈錦程走了。


    月夜,


    伴著打更的梆子聲,沈錦程悠悠迴家。


    快要十五,銀色圓月將街頭巷尾照的甚是明亮。


    她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這一晚折騰還有些疲乏。剛才算了算價格,光這些茶水,還有伊紅這幾首曲子就10兩銀子出去了。如果王茂之還要什麽特殊項目,這錢還不得翻幾倍。


    怪不得這等風月場所都叫銷金窩。


    但沈錦程覺得這花樓,還真沒什麽好玩的,如果不尋歡作樂,還不如迴家睡大覺吃糖炒板栗呢。


    她又想起張安仁,


    聽聞今晚她在那裏和那修竹公子“談心”,也不知這修竹公子是何美人,竟讓這仙鶴般的張大人折腰。


    沈錦程酒意上頭,滿腦子胡思亂想。


    悠悠走到了家門口,但她身體燥熱還有些酒勁,便想在外吹吹夜風。


    沈錦程沿著桃源巷繼續往裏走。


    更深處是一片官府占用的空宅子,並沒人住,清幽的很。


    往深處走著,因為月光很亮,並不顯得幽暗。


    雖然夜深,沈錦程倒也不害怕,更何況現在酒意正濃,就是有鬼來了也得讓她痛捶一頓。


    本來迷迷蒙蒙,但是突然聽見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這在幽靜的夜中格外明顯,就像有人被塞住了嘴巴的求救聲。


    沈錦程瞬間清醒,她大嚷道:


    “可是有人?”


    那哼唧聲更大。


    循著聲源,沈錦程爬上了一旁的桃樹,踩在枝頭張望。


    果然在一處空曠的院子裏看見一個被綁著的女人。


    沈錦程從樹上跳到圍牆,小心往那處挪。離得越近她就感覺這人影越熟悉。


    好家夥,一個愛穿道袍的儒生……


    不會是那個人吧?


    沈錦程跳到那人麵前,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眼前赫然是被揍的鼻青臉腫的張安仁。


    月光下,女人衣服淩亂,發絲散了一地,這位縣令大人雖然狼狽不堪,但是眼神兇惡的緊。


    真是要命,撞上什麽不好,撞上這種boss丟人的場景。


    沈錦程趕緊給她鬆綁,拿下口中的堵物,一氣嗬成。


    沈錦程想去扶她起身,但被張安仁無視地打開了手。她雙手撐地冷笑幾下站起了身,站直後又扭了扭手臂活動筋骨,渾身怒氣極大。


    借著酒意沈錦程假裝糊塗,


    “你是哪位娘子?”


    “怎麽挨了黑棍,快迴家去吧。”


    說完沈錦程晃晃悠悠轉頭要走,看似步伐顛三倒四,但走的卻極快。


    沒走出幾米,背後傳來一道壓抑著怒氣的沙啞聲線,“沈錦程,你在演什麽?”


    沈錦程頓住了腳步,


    本來想裝天黑看不清不認識的戲碼,奈何張安仁不配合。


    她無辜地轉過頭,“這位娘子你認識我?”


    張安仁冷笑兩聲沒有搭話。


    沈錦程幹笑兩聲,然後作恍然大悟狀,“這位難道是……張大人?”


    話畢,張安仁投來的目光仿佛綿綿細針,刺的沈錦程骨頭疼,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滅口。


    沈錦程低著頭不敢多說,也不敢亂問,


    她試探道:“大人,天黑路不好走。”


    “我送您迴家吧?”


    張安仁輕飄飄“嗯”了一聲,然後在月下整理發髻。


    她撿起摔在地上的木簪要挽發,卻見著木簪已經斷成兩截。


    聽見張安仁不悅地哼了一聲,沈錦程非常識趣地將自己頭上的發簪拔下送了上去,


    “大人,您用這個。”


    沈錦程深諳職場規則,這種時候寧願自己出醜,也不能讓上司披頭散發。


    見她獻殷勤,張安仁也不推辭,她手肘摔的紅腫,剛才挽發已是難受,


    便順水吩咐道:“替我梳頭。”


    啊?


    沈錦程頓在原地,心裏忐忑。


    一時間她腦裏百轉千迴,這是不是太親密了?不過好像也沒什麽?


    給上司梳頭誒,難得的拍馬屁的機會。


    見半天沒人動手,張安仁眯眼看去,隻見月下少年長發披肩,不辨雌雄。此人雖然還略顯青澀,但明眸皓齒,絕代姿容初顯。


    此情此景,


    她腦裏突然閃過一句詩,繡簾一點月窺人,倚枕釵橫雲鬢亂。


    什麽淫詞豔曲,中邪了不成?


    將腦裏的胡思亂想趕走,張安仁催促道:“愣著幹什麽?”


    “還不快點。”


    “是,大人。”


    沈錦程慢慢靠近,用手指輕輕梳她的發絲,不時刮過頭皮。


    理順之後,她將柔順的發絲一把挽起,用釵子試了下鬆緊,


    “疼嗎?”


    張安仁搖頭。


    沈錦程幫她將頭發綰好,又將拆下來的絲絛重新係了上去,重梳了原先的妙常髻。


    張安仁拍去身上的塵土,整理衣服上的皺褶,不過幾下又恢複了一貫風度翩翩的模樣。


    雖然看著平靜,但是她臉上擦破皮透著血跡的地方還疼的火辣辣的。


    張安仁也有些尷尬,本來以為今晚要被綁在這兒吹一晚上風,


    沒想到遇見了這個人。


    雖然被救,但屬實也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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