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莊村。


    秦淮茹家。


    “秦大哥,我昨天進了趟城,這淮茹的婚事是八九不離十要成了,我現在就帶著淮茹進城,讓兩個孩子見見麵。”


    媒婆坐在院子裏的板凳上,懷裏抱著旱煙袋稈。


    昨天被小寶踹的一腳,現在小肚子還不舒服著呢。


    秦老爹叭嗒叭嗒抽著旱煙,不說話。


    “秦大哥,我都打聽好了,這何家可不是小門小戶,四合院住著,父子二人都是遠近聞名的大廚,條件好著呢!”


    媒婆樂嗬嗬地吹噓著男方的家世。


    秦老爹狠狠把煙袋鍋子敲在板凳腿上,磕出燃過的煙草灰。


    “實話跟你說吧,丫頭沒在家。”


    秦老爹一句話把媒婆說愣住了。


    她一大早過來,口若懸河嘮叨了將近一個小時,搞半天,秦淮茹根本就沒在家,那你早說呀,這算怎麽迴事?


    村東頭。


    花棉襖坐在地勢略高的一塊幹草地上,怔怔地瞅著那座兇宅。


    她和破爛王都有兇宅的鑰匙,從天剛蒙蒙亮,一直到火紅的大盤子從村東頭慢慢升起。


    她看看身後淡淡的身影,又眯眼抬頭瞅瞅那個火紅的大盤子。


    “丫頭,地上潮,別著涼了。”


    破爛王在遠處站了很久,秦淮茹始終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便走了過來。


    “你相信緣分嗎?”


    秦淮茹伸手揪了一根幹草揉在手心裏,低頭問道。


    破爛王上前兩步,隔著兩米遠的距離坐了下來。


    “狗屁緣分,白娘子和許仙有緣嗎?一座雷鋒塔將兩人生生分開,卻育有狀元許仕林。”


    “牛郎織女有緣嗎?一條銀河天人兩隔,卻育有一男一女。”


    破爛王從腰間摘下旱煙袋,並沒有急著填裝煙草:“丫頭,你和小寶的事情,和緣分沒有半點關係,全是那混球的錯。”


    他從小布袋裏捏了一小撮兒煙草,往煙袋鍋裏填裝時,輕抬眉毛用餘光掃一眼秦淮茹。


    “對!全是他的錯!他就是個混球!”


    秦淮茹扔掉手裏揉碎了的幹草,一臉氣憤地罵道。


    破爛王繼續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火柴棒和一小截火柴盒磷片。


    磷片上橫七豎八的殘留著一道道淺紅的劃痕。


    破爛王找了個最合適的角度劃下去,火柴棒燃起了淡紅色的火焰。


    叭嗒叭嗒兩口,破爛王狠狠地咽進了肚子裏。


    “聽說那東旭媳婦確實漂亮,這一次小寶和她……幸虧被你發現了,要不然,等你們倆結婚以後再發現那小子是個花心大蘿卜,丫頭,你就慘嘍。”


    破爛王緩緩吐出煙霧,搖頭說道。


    “他,他們隻是一起去買衣服,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破爛王,你這話說重了吧?”


    秦淮茹想著破爛王肯定要說沈小寶的好話,勸他們重新和好。


    現在聽來,不對呀,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想著添柴加火呀。


    “丫頭,你就是太單純,見不得人的事,能在大街上做給別人看見?你要親眼見到什麽才相信他們是,是在亂搞?”


    破爛王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麽詞才合適。


    “什麽叫亂搞,破爛王,你越說越過分了啊!”


    秦淮茹騰地站了起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想了很久,如果小寶和東旭媳婦真的有私情,也不敢大搖大擺地秀恩愛吧。


    東旭他們剛結婚,自己和小寶也即將結婚,在他們身上發生亂搞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


    極有可能是二人偶遇,東旭媳婦幫著試衣服,就像賈東旭做向導陪著自己買東西一樣。


    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怎麽會搞成這樣?


    最主要的就是賈東旭那天的反應過於激烈了,以致於在場的人都被帶跑偏了。


    “丫頭,老話說的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看到的,往往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未必是事實的真相。”


    破爛王不急不慢地又叭嗒了兩口旱煙,神情泰然自若,如同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在說教不懂事的晚輩。


    緩緩吐出煙霧,繼續說道:“都說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也別相信男人那張破嘴。我破爛王是擔心丫頭你吃虧上當。”


    破爛王把煙袋鍋子重重地磕在棉鞋鞋底,看了一眼煙袋鍋子磕幹淨了,才又重新裝了一煙袋鍋煙草。


    “哼哼,破爛王,是不是沈小寶又從你那兒騙走了什麽寶貝,肚子裏憋著火呢,來我這兒說他的壞話?”


    秦淮茹冷笑兩聲,朝破爛王走去。


    破爛王歎了口氣,把已經裝好煙草的旱煙袋別迴腰間。


    “丫頭,小寶是從我這裏拿走了東西,不過,隻是個破夜壺罷了,算不得什麽寶貝。”


    他說著話也站起了身,伸手拍打著屁股上的灰土:“若說騙,他小子最多也就騙騙你這樣的傻丫頭,想騙我破爛王,除非他成了精。”


    破爛王一臉得意,扭頭看向身後的土路。


    他今天的話說的太多了,而且都不怎麽好聽。


    這丫頭一點也不傻,若是給她瞧出了端倪,自己就得腳底抹油,走為上計。


    “破爛王,沒說謊,你腿抖什麽?”


    秦淮茹彎腰撿了根地上的枯枝在手,壞笑著又向前晃了兩步。


    “誰腿抖了,剛才是在地上坐時間久了,腿麻。”


    破爛王說完,兩腳在地上跺了起來。


    “丫頭,我聽說又給你介紹的對象也是城裏的,別耍小性子,該見麵就見麵,千萬別虧了自己。”


    破爛王邊跺腳邊往土路的方向挪動。


    “破爛王,您現在挺關心我的事情呀,你覺得還能跑贏我?”


    秦淮茹把枯樹枝有節奏地輕輕敲打在自己的左手心,左邊嘴角微微上揚,慢慢向前靠攏。


    “秦丫頭,沈小寶不值得你這樣,心裏如果難受就哭出來,這樣會憋出病來的。”


    破爛王已經退到了土路上,如果秦淮茹再往前走,他會先下手為強,直接開溜。


    “破爛王,我就知道你沒憋什麽好屁,今天就自認倒黴吧。”


    秦淮茹繃不住了,由壞笑逐漸變成得意的大笑。


    “秦丫頭,小寶說了,你思想封建、不解風情,哪像東旭媳婦善解人衣,落落大方。你看你現在,哪像個女孩子,誰敢娶你?”


    破爛王說到後邊的時候,已經背對著秦淮茹,在土路上狂奔了起來。


    比腳大幾個號碼的棉鞋一跑一掉,滿滿的求生欲。


    “沈小寶,你個王八蛋!”


    秦淮茹扔了手裏的枯樹枝,沿著土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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