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勝讓眾人散去,來到後堂,便遭遇邱夫子一陣怒吼:“這小子在涼州快要餓死了!老夫念他乃故人之後,將他帶了迴來,本以為還能有些用,結果純粹是個懶呆害蟲!鄭勝,你去把他趕走吧!”


    鄭勝坐下問道:“夫子,你一去經年,走的時候隻給我留了一封信。這一年多來,你到底去了哪裏?”


    邱夫子在那封信裏說的清楚,說是要替他請一位大賢出山。結果,他帶迴了一個皇甫造。


    邱夫子瞪眼:“我去了涼州。結果,我要找的那人搬家了。我隻好在當地四處尋找。過了好久,才找到了那家夥的蛛絲馬跡。但我按照地址找到那裏時,才知道他已經在三年前去世了,隻留了一個徒弟在。也就是那皇甫造了。”


    “您說的那位大賢,到底是什麽人?”


    “他是個不願出仕、隱居西疆、嗜好讀書的家夥。真是可惜,他可比我小二十歲啊,想不到這麽年輕就走了。”邱夫子歎息。


    “那這個皇甫造就是他的徒弟?”


    “對。既然是大賢之徒,總該有些優點吧?”鄭勝問。要不然,這大賢豈不是瞎子嗎?


    “那家夥大概真是瞎了眼,此子手腳不勤、貪吃懶做,喜酒好色、愛毒善騙,簡直是十毒之身!我也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被他騙了,才帶他迴了荊州!”


    “按夫子的說法,這家夥簡直是人渣啊!”鄭勝目瞪口呆。


    邱夫子沉默片刻,“不過,這家夥的腦子倒還沒徹底壞掉。”


    鄭勝好奇了:“怎麽說?”


    “我被他騙了,自然是真的被他的才學打動。”


    “當日,我初次見他時,他正在一家寡婦門前討吃的。那寡婦靠浣衣為生,生活艱巨。可那廝油嘴滑舌,幾句話後,寡婦便甘心讓那廝拿走了她半月的辛苦所得。”


    這種才能?鄭勝苦笑:“夫子,你想讓他給學生們傳授如何防備被奸人詐騙嗎?”


    “嗯?克吳說的有理,倒還真可以。”


    “我跟在他身後,見他拿著那寡婦的錢,去了酒樓飽餐,再去了賭場賭博,最後輸光了所有的錢。那天,我幾次想著要轉身離去,不理這市井無賴。但念他是故人之後,最後還是決定見他一麵,開導他改邪歸正,終不使我那老友,在陰間也無法心安。”


    “夫子真是善良之人。”


    “我不用你誇我!”邱夫子皺眉道:“那天,他出了賭場,在街上遊蕩,被四五個無賴堵住揍了一頓。大概他是欠了他們不少錢。老夫在那幾個人走後,請人把他帶迴了客棧。”


    “那廝見我救下了他,賴著臉皮求食。再次飽餐後,淡然的問我為什麽要救他?我告訴了他我的身份,隨後狠狠地罵了他一頓。”


    “然後呢。”


    “那廝表情平靜,仿佛老夫罵的人不是他一樣。等我罵完,他才說了一句:‘我雖身負絕世之才,無人識貨,為之奈何?’。我說‘要是像你這樣的無賴都有絕世之才,那世人個個皆是聖賢了!’”


    “那廝搖搖頭,‘我能觀國之大勢,可算絕世之才?’我當然不信他。那廝又道‘我認為晉國十年內必亂起,三十年內必亡國,你可信?’”


    鄭勝猛地驚起,“他居然這麽說?”一瞬間,鄭勝懷疑這家夥也是個穿越者。


    “是啊。我當然說不信。國家有賢臣佐政,民富國強,豈會在短時間內如他所說迅速亡國?那廝又道‘**幹政、君主暗弱、幼主賣貨,如此弱幹繁枝怎能長久?’”


    鄭勝道:“他說的有道理,賈南風亂政,賈氏外戚橫行朝野。皇帝癡傻,就像是任人宰割的肥肉,而太子司馬遹,也是越長越偏了。”近年來,不斷有傳聞說太子司馬遹,任性妄為,在皇宮搞了個集市,賣起了各種貨物,著實令人啼笑皆非。


    “太子會變好的。”邱夫子歎道。


    “然後呢?”


    “我聽了他這話,就想起你有時候會表現出來的擔憂:未來可能會有動亂降臨。而他的分析也不無道理。”


    “夫子就是聽了這番話,便帶他迴來了?”鄭勝有些驚訝,邱夫子以前並不喜歡口出狂言的人,怎麽皇甫造說了番大話,邱夫子就把人帶迴來了?


    “不是。然後我又考究了他好些問題,發現這廝的才學還有幾分可取之處,尤擅老莊易經。我想到家裏沒有懂得這方麵的人,便把他帶了迴來。”


    “您給我找迴來的是個會算卦的家夥?”鄭勝驚歎。


    邱夫子震怒:“要是他隻是沉迷周易卜卦,那還算好。可是這人的脾性在這一路暴露無疑。我幾次斥責,都無濟於事。反而替他彌補了很多次的過錯。我想把他丟下,這廝又死纏不放!總之,最後我隻好聽之任之,把他帶了迴來。你不要對他有多少期望!”


    鄭勝點點頭,“好吧。就當養了個廢人?”


    “對!養了個廢物!隻要給這廝備足衣食,大概便會常年蝸居,甚至不出一室。倒也不會惹事生非。”


    鄭勝聞言,越發懷疑,這個疑似“穿越者”的家夥。照這樣的性格,若真在前世,怕不是個十足的宅男!


    鄭勝決定去一探究竟。


    出了學堂,鄭勝沿著走廊一路向北,迴到老朽居。問清皇甫造睡在何處,便直接闖了進去。


    進到房間的瞬間,鄭勝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刺鼻酒氣。


    鄭勝往裏麵走,發現一個模樣頹廢的青年正坐在桌子邊發愣。


    鄭勝坐在他麵前:“皇甫兄,我叫鄭勝。”


    “你就是鄭勝?”皇甫造驚訝道,他仔細看著鄭勝,麵露諂媚之色,“鄭世子好啊,我是西涼武威皇甫造。是王伯方的徒弟,是不久前跟隨邱初道夫子來的貴處。”


    鄭勝點點頭:“我聽說皇甫兄身負絕世之才,是之前跟王伯方先生學的嗎?”


    “才不是,那老廝撿我迴家隻是為了找個給他送葬之人罷了。”皇甫造麵露不屑。


    “那你的才學?”


    “是我天生的!”皇甫造傲然道。


    鄭勝笑道:“那你是生而知之的人?”


    “呃?對。”


    “皇甫兄去過南邊的小學校嗎?”


    “去過一趟,鄭勝願意教化萬民,實在是君子所為啊!”


    “皇甫兄覺得那些課程如何?”鄭勝緊緊盯著他。


    皇甫造皺眉:“頗為……新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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