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殿外。


    隻見,南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條明亮的光河。那是紅色、藍色、黃色……五彩的光,無比的絢麗多彩,令人心神沉醉。


    許久,仿佛永恆。但繁華的一幕終究化做清風,仿佛一場夢境,消失不見,隻留在了有幸見到它的人們的記憶裏。


    司馬遹同樣心神搖曳,他眨著有些幹澀的眼睛,問一旁的宮人:“這是怎麽迴事?”


    那個宮人小心翼翼地迴答:“大王,這是順陽王大人進獻給陛下的煙花表演。”


    司馬遹腦海裏馬上把人對上號,順陽王司馬暢,是扶風武王司馬駿之子。


    他進獻的煙花表演?煙花表演。他琢磨著這四個字。


    司馬遹默然,司馬暢是要憑此來取悅父皇吧!可是,取悅父皇對他有什麽幫助呢?


    宮人見到司馬遹的臉色反而變得更差了,忙為自己解釋:“大王,皇後娘娘,酉時曾讓派人給您傳話,說是請您到太極殿觀景,是您說不去的。”


    司馬遹迴想起來,原來是這樣。他揮手讓宮人離去。


    第二天,司馬遹到含章殿向他的父皇請安。看到了司馬衷正興致勃勃地把玩著一個透明潔亮的物體。


    司馬衷招手讓兒子走近,把手裏的東西塞給他:“遹兒,快看啊!這是你順陽暢叔祖進獻的,真是精妙的東西啊!”


    司馬遹看向手裏的東西,非玉非金,通體透澈,很是小巧玲瓏,“這是?”


    “這是龍啊!”司馬衷以為他沒看不明白東西,“真是栩栩如生啊!這世上竟有如此的寶物!”


    司馬遹卻感覺手裏的“龍”重有千斤,幾乎要拿不起來。他更加感到悲哀,龍,也能讓人把玩的嗎?尤其是這條“龍”,司馬遹仿佛覺得它活了過來,在他手裏遊動著。


    現在他的父皇,不正好似這條“龍”一樣嗎?


    “喜歡嗎?聽說司馬暢的人還要在洛陽賣一些類似的寶物。你如果喜歡,到時候也可以過去看看。”


    司馬遹更是心煩意亂。


    司馬暢還要公開買賣這些東西?


    嗬嗬嗬,連當年最清正的扶風王之後也變得如此諂媚事上、貪財好利了嗎?


    司馬遹神情恍惚地迴到了自己的宮殿。


    不知過了多久,宮人們突然進來紛紛向他道喜。過了好一會兒,司馬遹才從他們喜悅的話裏聽明白了喜從何來。


    他被立為皇太子了。真是個遲到的驚喜!


    不久,父皇的旨意到來了:下個月的吉日,就會正式立他為太子了!


    心願達成,司馬遹依樣神色平靜。皇太子又如何?就連父皇這樣的皇帝,不也隻能躲在宮裏把玩“玉龍”嗎?


    司馬遹憂慮著。


    而這時,在永和裏司馬暢的別居裏,司馬定雲正在接待著諸多上門求取煙花的皇親士族的親信。


    他的腦袋快搖斷了,話也說了上百遍:“沒有煙花了。不過,五日後的拍賣會上,也會有煙花拍賣的。”


    “拍賣會就是……,定會邀請大人參加的!”


    “拍賣會上也有白璃之物。到時,人人皆可走近觀賞。”


    司馬定雲如此度過了整整一天。


    造勢極為成功。他敢保證全洛陽的人都還在討論昨晚的煙花。


    畢竟,是整整一萬支煙花啊!


    在南宮前的空地,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全燃放完了!


    之後他成了整個洛陽最忙碌的人。


    司馬定雲非常後悔,早知道,他就該留下千支煙花。若一支煙花賣上千錢,百萬錢就這樣賺到了啊!


    司馬定雲想起了手裏還剩的存貨,歎了口氣,算了,還是照著鄭勝的意思來吧!


    時間飛快,五天時間一晃而過。


    在洛陽城金市以北的一座高大的樓台上,賓客盈門。


    這裏名叫惜春台,平常是士子們遊玩賞春、清談高論的場所。


    在一個月前,有人以順陽王的名義占據了這裏。


    士子們雖有不滿,但洛陽城很大,有許多別的地方能去,也犯不著因為這個與順陽王作對。


    當時的人們並不知道這裏在做什麽。


    但隨著煙花一事後,洛陽人的目光全落在了惜春台的拍賣會上,這個也是近日來洛陽城中談論的熱點話題。


    然而,並不是誰都能進入惜春台的七月庚辰夜拍賣會。司馬定雲邀請的不是世家豪族、皇親王公,就是洛陽巨富,或者有特殊身份的人物。


    這一晚上的惜春台近乎集齊了洛陽的權貴。


    權貴們沒有失望。拍賣會還沒開始,惜春台前的一場小型的煙花表演再次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長著一把漂亮大胡子的東安公司馬繇眼裏閃過一絲羞惱,他故意大聲地喊起來:“司馬定雲呢?你不是說沒煙花了嗎?自家藏著掖著算怎麽迴事?”


    司馬定雲疾步走來:“確實沒有剩餘了,這批煙花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拍賣會是我家大王極為看重的,不能出一點差錯。”


    司馬繇冷哼一聲,轉身往惜春台裏走去。


    不遠處,目睹了這一幕的大漢劉淵若有所思地重新把頭扭向空中。


    “都尉,惜春台來了好多人!”他身邊一個同樣高大的男子小聲道。


    “嗯,我們也進去吧。”劉淵道。


    “祭酒,洛陽各家大多派了年輕一輩過來。太子司馬遹、東安公司馬繇還有裴頠等顯貴之人也親自到場了。”


    “讓人先不要接觸他。”一個頭戴方士帽,長得風姿仙骨的道士模樣老者輕歎,“司馬暢與鄭氏子必有關聯。派人傳話給蘇蘊,讓他過去一趟,盡量弄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惜春台的主殿沁春樓,以往曾來過這裏的人都驚詫不已,這是沁春樓?與往常完全不一樣了啊!


    隻見殿中間的位置豎起來一座高台,而在高台的四周,圍了好幾圈的、呈階梯狀分布的怪模怪樣的東西。


    司馬繇在仆從的引領下,在麵對高台的第一排座位上坐下,他嘖嘖稱奇,“這東西是胡床?好像也不太一樣。叫‘椅子’?是荊州之物啊!”


    他拿起一旁的桌子上的小竹板,上麵寫著一個紅色的七字。“這是做什麽的?”


    然後,他看到了桌子的小冊子,上麵寫著“拍賣細則”四個大字。司馬繇頗有興致地把它拿了起來。


    這時,在高台的對麵,數圈座位外的地方,還分別用屏風遮起來了,幾個私密的空間裏。


    司馬遹也在看《細則》,他還是來了。


    司馬遹決定來這裏一探究竟。而到了沁春樓,看到的一切確實令他感到耳目一新。


    司馬定雲緊張地彎著腰站在一旁,司馬遹看得津津有味,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這時,又有仆從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大王,東安公、裴氏裴頠、裴輿、王氏王粹、張氏張禕等大人聽說大王在此,特來拜見。”


    司馬遹一愣:“不必了,今天我也是客人。大家隨意就好。司馬管事,我這裏也不用你侍奉了,你出去忙吧!”


    司馬定雲聞言如蒙大赦,匆匆離開。


    拍賣會,確實要開始了。


    這時,沁春樓幾乎座無虛席。在各自的座位旁,都有自家帶來的奴仆伺候。賓客們坐在椅子上,隔著半丈遠的位置相互說笑著。


    司馬定雲出場了,他站上了台,對著眾人團團作揖,“順陽行,洛陽首次拍賣大會正式開始。”


    司馬定雲拍拍手,三名仆役小心翼翼地各自捧著一個掛著紅綢的盒子從後殿走進來,將盒子放在高台的木桌上。


    司馬定雲朗聲道:“按照流程,第一輪的三件物品,白璃之虎。”


    他將紅綢揭開,隻見三個盒子裏確實放著三隻隻有拳頭大小的透明閃亮的虎形物體。


    三隻透明的老虎形態各異:一隻做仰頭長嘯狀;一隻緊閉雙目,仿佛正臥在地上假寐著;最後一隻四肢翻飛,往前疾奔著。


    賓客們大多是第一次看到實物。坐在首排最中間位置的右軍將軍裴頠,眼裏也閃過驚容,他在朝堂上親眼目睹過那白璃之龍。而這白璃之虎是同樣的精妙之物啊!


    “依照規則,從前往後,先左後右,每次上台五人,可欣賞此沙漏漏完沙粒的時間。”


    “沙漏?”裴頠驚訝地看向司馬定雲左手邊的東西。隻見那是一個透明的上下兩個似圓形的容器。此時,容器的下半部分裏裝滿了沙子。


    第一批人走了上去。


    司馬定雲將沙漏倒轉,沙子便悄無聲息地緩緩墜入下半容器裏。


    後方“包廂”裏,司馬遹正緊緊盯著台上的情形。


    那沙漏看似很慢,但上方的沙子很快便漏完了,上麵的人依依不舍地下來,下一批人緊跟著走了上去。


    幾十賓客很快全部都欣賞完。


    司馬定雲重新站了迴去:“好了,下麵開始第一件拍賣品的拍賣。”


    長嘯虎留在台上,其他兩件被仆役們暫時帶了下去。


    “此白璃虎,底價十萬錢,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千錢。現在開始。”司馬定雲將這段在心裏重複了無數遍的話,平靜地說了出去。


    一時間,殿中悄然。


    顯然,他們還都沒有適應這樣的氛圍。該怎麽做?他們依然遲疑著。


    司馬定雲心髒砰砰直跳著,冷場了!


    不會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吧?那他家大王可在世人麵前是顏麵盡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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