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禾鑽出自家的帳篷,笑著和周圍相熟的人打著招唿,洗漱、吃飯。


    早飯是鄭氏提供的,庖丁是來自西營大食堂的好手。他吃著饅頭、就著肉粥吃完,嗬責一聲兒子們吃飯麻利點,然後馬上站起來投入工作中。


    這是世子的強製要求:來到芳菊溪的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大家一起齊心協力修建屬於自己的村落。


    李禾是心甘情願離開李家村,來到這裏的。世子給出的條件太好了,李禾想了半宿,終於下了決定。


    現在,他全家現在有八口人,他和他的妻子,三個兒子,大兒媳、二兒媳,他的小孫子也就是大兒子的兒子。


    而現在,他們隻有李家村的耕地一百多畝,雖然說臨著丹水河,但每一年的收成並不好。


    按道理,他們家早就可以進行分戶,再多領一百多畝地了。但李家村並沒有多餘的土地。就算自己去開墾也不行。南山北水,根本沒地方了!


    所以,李家人隻能在農忙之餘,找活計賺些錢補貼家用。


    鄭勝到了李家村後,李家人的生活才好過起來,世子總有用得到人的時候!而酬勞很豐厚。


    今年,雖然山賊來襲,把他家的房子燒了大半,但反而因禍得福,他們可以到一個新地方開墾田地!


    就算還是做鄭氏的佃戶,但世子給的條件畢竟太好了!


    李禾狠了狠心,把大兒子一家留在李家村,帶著其他人來了這裏。這並不是他不喜歡大兒子,他隻是想讓他留在青竹嶺,離世子更近一些。


    他的小孫子已經四歲了。他打算再等幾年,虎衛營再收人,小孫子作為李家村人,他的外孫王謙又是虎衛營的什長,他家的孩子肯定能在裏麵站住腳。


    李禾年過五十,但依然身強體健,扛起一根圓木腳步飛快地走了百餘步,將木頭遞給那修房的主力軍——來自鄭氏的家丁們。


    但畢竟還是老了,李禾腳下一滑,一旁一個年輕人忙扶了他一把:“李伯,你小心些。”


    李禾喘著氣,笑嗬嗬地推開他:“鍾小子,我還沒老呢!”


    一旁也喘著粗氣的老人同樣笑意滿麵,“老李確實不老,我可不行嘍!”


    “辛林,你這老家夥又想偷懶了,是不是?”李禾笑罵道。


    辛林,是他相熟的鄉鄰,來自丹水河北的辛莊。而鍾小子,叫鍾黃,是個流人。但鍾小子也比東邊春風裏的那些人好多了!


    樂活寨、春風裏居然是同根同祖的,李禾一開始還不相信,但那些人已經親口承認了,李禾極為憤怒!


    更加憤怒的還有李家村的年輕人,因為這件事,雙方差點打起來。這也是這百來戶人原本是準備不分彼此地雜居,變成了現在春風裏在東、青竹嶺在西,兩方隔著三丈遠的空地,涇渭分明的原因。


    鍾黃年輕力壯,他隻歇了片刻後又轉身幹活去了。而李禾、辛林歇了好一會兒後,才往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這時,在溪北的路上,一個騎馬的人自東向西飛馳而過,鍾黃扭頭看了一眼,默默地轉身,繼續工作。


    辛林嘖嘖道:“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來了?騎著那麽快的馬,不怕摔了嗎?”


    “老辛頭,快幹活吧!”


    來人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涼州禿發部的人到了。不過,他們到了新野城,並沒有來這邊。所以,需要鄭勝過去交易。


    “來的挺快啊,他們帶來了多少馬匹?”鄭勝問。


    來人解釋:“這些鮮卑人本就在洛陽賣馬。得知縣公消息後,便帶著馬隊南下。但所帶馬匹不多,隻有十餘匹。”


    鄭勝有些失望,但轉念想這十多匹馬也不少了,能不能吃進還很難說呢!


    畢竟,一匹普通的南陽馬就價值上萬錢。好馬自然不言自喻,價格一


    定更貴。


    鄭勝行色匆匆地離開,文小婷看在眼裏:“你家世子不知又幹什麽去了?”


    劉嗅兒望著鄭勝身邊的人:“這是縣公身邊的人吧?縣公找世子大概有正事呢?”


    文小婷撇撇嘴,“他會有什麽正事?”


    順水東下,鄭勝很快就來到了新野。沒有進城,那人帶著鄭勝去了一個莊園。


    司馬歆的這處莊園位置很不錯,臨著一條南北走向的大河,河道外的農田上長滿了青鬱的禾苗。


    進了莊園,鄭勝一眼就望到一群正漫步在水邊的馬。他眼前一亮,這些馬看起來很不錯啊!


    毛色油亮、體高健碩,好馬!他不懂相馬,但這些馬看上去沒什麽問題。而且,既然是司馬歆推薦來的,這馬也差不了!


    鄭勝見到了來自涼州的鮮卑人。這是一個身材壯碩、虎背熊腰的大漢。


    “禿發鄂何力,我之前對你提到過的。鄂何力,這位就是要買馬的鄭勝鄭世子。”


    禿發鄂何力瞪圓眼瞅著這個比他小太多的孩子,他裂開嘴大笑:“好!鄭世子,我們去看馬吧!”


    鄭勝笑著對他點頭,他喜歡和爽快的人打交道,感覺很舒服。剩下的禿發部落人好奇地看著鄭勝,指指點點地笑著說些他聽不明白的鮮卑話。


    鄂何力怒罵了一聲,喝止了他們,“鄭世子,你選吧!這些可都是好馬!”


    鄭勝一一查看起來,他估計了一下,匹匹肩高都在一米五以上,實屬良駿。


    “這樣的一匹馬,要價多少?”鄭勝直接問道。


    鄂何力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比劃著幾根手指:“在洛陽,這樣的馬最起碼價值八萬錢。看在司馬縣公大人的麵上,七萬五千錢一匹,而且隨你挑,如何?”


    鄭勝想過價格會貴,卻不料價居然這樣的高。


    司馬歆看了鄂何力一眼,鄂何力挺住了,他依然哈哈笑著,堅持自己的報價。


    鄭勝不動聲色地說:“如果我多買,能否低一些呢?”


    鄂何力搖搖頭,“就算你買十匹,也是這個價!”


    “如果我買的更多呢?十幾匹、幾十匹呢?我的生意,可不是隻有這一次。”


    鄂何力驚愕地張著嘴,他沉思片刻,咬牙道:“可以。七萬錢一匹。你如果以後真的買了百匹以上,還可以再降。”


    “好。我們說定了。不過,如果以後你以次充好,我可不會收的。”


    鄂何力拍拍胸脯,“放心。我會帶來你想要的馬匹!”


    鄭勝緩緩點頭:“成交。那麽,你這十七匹馬,我都要了。”


    鄂何力搖頭,“不行,不行。你全要了。我們怎麽迴家?這批馬最多賣你十匹。”


    鄭勝剛要答應,一旁葉峻突然走近他,小聲道:“世子,這些都是騸馬。”


    鄭勝把到嘴邊的話吞了迴去,都是騸馬?鄭勝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鄂何力,“足下,為何都是騸過的馬?”


    鄂何力笑著道:“這個嘛,很簡單的道理。不去勢的馬易怒、愛咬人愛踢人,騸馬性子溫順、聽話,跑起來也更快更穩。”


    鄭勝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他看向司馬歆,司馬歆對他點點頭:“軍中戰馬也都是在用騸馬。”


    “所以,你們放牧的馬除了種馬和母馬外,剩下的馬都要騸了?”鄭勝問道。


    鄂何力撓撓頭,“是啊,三、四歲的公馬除了留作種馬的,剩下的都要騸掉。”


    “如果我想買沒有騸過的小馬駒,你賣嗎?”鄭勝繼續問。


    鄂何力不滿地嘟囔道:“千裏跋涉到荊州,馬駒可不好活下來。所以,馬駒價格可比成馬還要貴的!”


    鄭勝點點頭,“無所謂。我要小馬,公母各半。”


    鄂何力看了鄭勝一眼,“禿發鄂何力是個商人,就是個販馬的,隻要你給錢,想要什麽馬,我都能給你弄來!”


    鄭勝讓葉峻去了新野的鄭氏商行,取來了鄂何力要的金子。


    一斤金子價值萬錢,但七十斤的黃金也夠分量了!把它們放在鄂何力麵前,他小心翼翼地布包裹起來,帶著兩眼發直的手下離開了。


    鄭勝感覺這次交易還不錯,這些馬是貴了些,但足夠讓他先用著了。鄂何力他們下次再來荊州就要到明年五月了。


    司馬歆仍在喪期,鄭勝也不便多打擾他。所以,兩人隻是站在河邊稍敘。他再次提出了要向他“借用”那位馬術高手的事情。


    司馬歆搖頭道:“真是不巧,管紹有了差使,恐怕去不了。你不願讓文小婷教?可以讓文威教你。文威師從其父,一身弓馬技藝頗為不凡!”


    鄭勝隻好憂鬱地離開了。不讓文小婷教,讓文威教?這主意怎麽總覺得不靠譜呢?


    離開了莊園,鄭勝準備帶上馬迴去。還沒走多遠,一輛馬車急匆匆地從後麵趕來,鄭汶跳下來,看著一旁那群馬,他急道:“克吳!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什麽買這麽多的馬?”


    鄭勝被鄭汶拉進新野的自家商行。鄭勝早有準備,他要買馬,這件事在鄭氏那裏肯定是得不到讚同。


    他們無法理解鄭勝買馬的用意。


    “兄長,這筆錢算是我借家裏的,等洛陽的拍賣會結束後,我還上這筆錢,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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