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挨打”時間,步伯平靜地看著眾人。鄭勝和眼前的鄭尚戰作一團。步伯有老傷,每年冬天,他的身體總是變得很虛弱。因此原本步伯的特訓,在這個時候就變成了眾人的對練。


    當然,想偷懶是不可能的,步伯在一旁虎視眈眈,動手的兩人如果沒有全力出手,他手裏的棍子照樣會狠狠地打過來。


    不過,同齡人之間的“戰鬥”,總比挨打要強。鄭勝覺得這樣對練挺好!


    第二天,鄭勝聽著西部營地的鍾聲起床,然後加入跑操的陣列,虎衛營、文武營全體開始了早上的訓練。


    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今天,他們的主要任務還是清理積雪,鄉民事件確實影響不小,他們隻能抓緊時間把昨天未完成的工作做完。


    隻是,打擾鄭勝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到來,他身上還沒出汗。今天駐守別院的第一什的人就過來報告:“世子,又有人來鬧事了!”


    “又來鬧事?”鄭勝嚇了一跳,“那些鄉民又迴來了?”


    “不是鄉民。是一夥來鬧事的,很囂張!”


    鄭勝站起來:“走,過去看看。”


    身後萬雲、王鈞對視一眼,開始召集人手。


    鄭勝遠遠望見,十幾個大概二十多歲穿著各式衣服的人正聚在小院前,有說有笑,態度囂張倨傲。


    任據正和對方說著什麽。


    看見鄭勝,任據到他身邊低聲道:“世子,是順陽王的親戚。”


    “順陽王的親戚?”


    “來人自稱是順陽王母妃石太妃的弟弟。”


    “皇親國戚啊!”鄭勝深吸一口氣,看來,這就是鄭泯的後手了!皇親國戚,來頭還真不小。


    石滿現在很是意得誌滿,來到順陽這種小地方,他石老五也可以抖起來了!


    石滿來自京城洛陽,祖籍淮南,他的身份是順陽王司馬暢母親的弟弟,雖然不是親弟弟,但畢竟也是弟弟。


    在洛陽城,石滿並不是一個有能量的人,他是小弟,是窮人。他並不被瞧得起,連正兒八經的石氏族人也看不起他。因為他是淮南人,並不是和司徒、郡公石苞一樣的冀州人。


    石滿討厭別人鄙視他的目光。他早就計劃離開洛陽,一展宏圖。於是借著外甥司馬暢改封荊州的東風,他率先過來,尋找機遇。


    第一站就是南陽。石滿知道現如今洛陽最好的酒樓——永和裏獨步居的招牌菜點是從南陽傳出去的。獨步居為了挖人,和南陽的一個小家族達成了很秘密的協議。


    他很好奇。


    於是,石滿滿懷期待的進了醉香居,果然大飽口福,甚至比獨步居的飯菜更好吃!


    吃飽,心情愉快的石滿少爺去付賬了,結果發現他被坑了!你妹的!南陽一頓飯,他全身的家當加起來都付不起,他石大爺是來南陽發財的,又不是當肥羊挨宰的!


    當即,石滿和醉香居的跑堂小廝糾纏起來。聽著附近食客指指點點的聲音,石滿愈發氣悶,當即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老子是順陽王的舅舅,誰敢坑我!


    然後,就有人來見他。


    他不欠錢了,因為已經有人替他墊付。石滿不用找地方住了,因為已經有人替他安排好了南陽最好的住處。


    石滿終於感受到了什麽才是上等人的生活。


    這位皇甫先生親自做陪,天天請宴,夜夜笙簫,石滿過了近十天神仙般的日子。


    前天,石滿再次獲邀。


    宴席上,他聽說了現在全南陽最富有的並不是這位皇甫先生,而是順陽的鄭小世子。皇甫先生繪聲繪色的描述了鄭世子的富有。


    石滿聽到一個小小的亭侯世子居然如此有錢,不由得眼紅了。


    “其實,小世子不僅有錢,還會作文呢,千字文就是他寫的!”


    石滿瞪大眼睛,“原來,鄭小世子就是鄭克吳啊!”石滿不僅眼紅,也嫉恨起來。這位鄭克吳似乎在洛陽文人圈子也有些名氣,不過他並不是很清楚。他隻是討厭那些鄙視他的文人們欣賞的家夥。


    “世子不僅能文善聚,還樂善好施呢!”皇甫先生又把鄭氏一族將手裏的生意大把大把的分潤給許多人、許多家族的事情講給石滿聽。


    石滿聽得心驚不已,這些名字背後的涵義也是他這個混跡洛陽那個圈子所熟知的。鄭氏就這樣不聲不響結交這麽多的家族了?


    “其實,石少爺也可以去結交一下鄭世子啊!畢竟您是渤海石氏的人,順陽大王的舅舅,石太妃的弟弟,您也可以向鄭小世子要些*權的。”


    石滿頓時警惕起來,他是混蛋和紈絝,但腦子並不傻。這姓皇甫的怕不是和姓鄭的有仇啊!


    不過,這真的是一口舍不得不吞下去的肥肉。巨大的利益麵前,石滿也甘心作人家的殺人刀。


    於是,石滿帶著他花錢雇傭來的南陽市井氓人,來順陽發財了!


    鄭勝聽完任據的描述,漠然的和石滿行禮見麵。


    石滿倨傲的看著鄭勝。


    鄭勝將他請進中廳,他心裏盤算著石滿和鄭泯的關係。


    石滿倒也幹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是淮南人,聽說鄭世子不是要賣鄭子紙嗎?淮南一地,我每月要五百張!”石滿心裏砰砰直跳,每月五百張鄭子紙,按照洛陽城一張鄭子紙百多錢的天價,他石滿一年就得到數十萬錢了!


    鄭勝鬆了口氣,他還真怕來人獅子大開口,敲詐過度。每月五百張鄭子紙,多嗎?還真不多。


    “石大哥是淮南人?”鄭勝略微想了想,“現在販賣向揚州淮南的鄭子紙是合肥、六安各縣一起在做。石大哥有意,那編號壬子、癸醜的一百二十張交由您去發賣,當然可以。至於剩下三百八十張,我手裏還有些不曾編號的,也送給石大哥好了!”


    石滿樂得笑了起來,“好說,好說。”


    鄭勝鬆了口氣,還好,這家夥不算太貪。


    現在鄭子紙生意已經形成一套完整的體係,每張紙以天幹地支編號,六十張為一紮,每紮再以天幹地支編號,如此就是三千六百張鄭子紙。


    而這六十紮鄭子紙就是鄭氏每月通過以代賣的方式賣給各地家族的鄭子紙。


    而每月兌換剩下的兩千多張鄭子紙便成為鄭氏的自留用紙,鄭垣用它們作為禮物,去打通各地的人情關係。


    鄭子紙生意獲利極大。特別是,自從太康八年天子司馬炎誇讚了鄭子紙,鄭垣和鄭勝、邱夫子商議後,以每年一萬張鄭子紙的方式向皇帝進獻。


    司馬炎是個好皇帝,雖然他帶壞了社會風氣,使得晉國崇尚炫富,奢侈無度、追求享樂。但他也知道這些紙的價值,身為天子直接要人家的東西,他感覺不好,於是決定以“市價”購買這萬張鄭子紙,不讓鄭氏吃虧。


    實際上,鄭子紙沒有虧,反而賺的更多。天子司馬炎的誇獎令鄭子紙需求更大。其價格也水漲船高。


    從太康七年開始,鄭家售賣的鄭子紙每紮的價格從五百錢、漲到八百錢、再到一千錢,最後漲到現在的一紮一千八百錢。


    現在,鄭勝將五百張鄭子紙送給石滿,的確也是極大的人情了。


    石滿也很滿意,於是他帶著小弟們走路。上了馬車,石滿裹了裹裘衣,安然的坐下。


    一直沒下馬車的小廝——就是那個為他結賬的人。皇甫先生看見石滿先生連個仆從都沒有,就讓這位名叫秋知的小廝一直服侍著石滿。


    秋知很驚訝石滿這樣就出來了,忙問道:“大人,您怎麽這麽快出來了?鄭……世子拒絕您了?”


    “沒有啊,他答應了。五百張鄭子紙的生意,石某人發了啊!”石滿一臉滿足。


    秋知,這個幾年前狼狽離開這裏的人,現在也長到了十歲,他這幾年經曆了不少事,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但聽到石滿這句話,邱舒知的笑臉還是僵住了,他嚴重懷疑,他們花費這樣大的功夫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怕石滿貪婪好色、不怕他陰險狡詐,作為一把刀,有這些品質是更好的。但這家夥蠢和沒眼界,似乎就無可救藥了!


    邱舒知向石滿詳細的說明了鄭勝的富裕,鄭勝每個月數千張鄭子紙都能賣出去,您得到五百張就滿意了?


    您,太跌份了吧!


    石滿漲紅了臉,他自知自己做刀的身份,皇甫和鄭氏有仇,他為朋友出力,教訓鄭氏已是應盡之義。


    像他這樣,被鄭勝用每月數萬錢就哄走,實在是丟人了啊!數萬錢,數萬錢多嗎?前太傅何大人每食萬錢,他一個月隻得到能吃幾頓飯的錢?真的太少了!


    石滿下令馬車掉頭,重新迴去。


    鄭勝聽說石滿去而複返,心裏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石滿邁步進來,當即就說:“每月兩千鄭子紙給我,我便不再來了。”


    鄭勝心想果然如此,他錯了。這家夥不是不貪婪,而是之前的他隻是小貪,是他的忍讓使得石滿胃口大增,變得更加貪婪!


    他不該答應石滿的要求,哪怕割出去的隻是一點點的利益。


    鄭勝沉默。


    石滿也沉默,他心裏有些發虛,這樣巧取豪奪之事,畢竟也是第一次做,做壞人也是需要成長的。無疑,石滿還很稚嫩。


    鄭勝抬起頭,道:“石大哥,您這話說的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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