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勝讓冬葉離開,心情無比鬱悶,他沒想到這老頭如此頑固。其實鄭勝一開始並不急著趕走人。他也需要能教他那些筆畫繁複的繁體字的老師。


    鄭勝暗感自己還是太嫩,忘了提前吩咐眾人不要把自己的各種不正常行為說出去,以致於現在不僅王管家把消息帶了出去,大概鄭家很快也會知道。


    留下來的這個夫子也是認定他是什麽“神童”之類的天才,老師最喜歡聰明的學生,他忘不了邱夫子看他的眼神,那是野獸看到獵物的目光。鄭勝並不想被人這樣關注著,他想低調。


    所以,這個老頭不能留!


    藏拙啊藏拙。以後一定要藏拙,槍打出頭鳥,他還是老老實實待著,用天平兌換一些好吃好玩好用的,等待天下大亂,帶著母親、領著隨從跑江南去!


    鄭勝看著自己床頭的a4紙,將它們塞進床鋪底下。又想到濾紙放在了廚房,冬葉肯定會看到,還要吩咐她幾句,不能將這個東西告訴邱夫子。


    晚上,鄭勝又將鄭整、青兒叫到臥室,吩咐他們不可以對人,尤其是邱夫子,說起豆漿、濾紙的事。


    鄭整張了張嘴:“世子,我已經把事情說給了東穀聽。”


    鄭勝手指著他:“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你忘了我對你說過什麽嗎?”


    鄭整搖頭:“沒有,我記得:世子都是對的,我都是錯的。世子要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世子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青兒捧腹大笑:“雙整兒,你們什麽時候說這話的?”


    鄭勝看著青兒:“注意形象,冬葉就在外麵。”


    青兒馬上止笑,用手捂住嘴,哀求鄭勝為她求情。鄭勝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且不提青兒會被冬葉如何耳提麵命的教育。第二天,鄭勝繼續帶人出去跑步。鄭東穀冷笑著看著,去劈自己的柴。他劈柴是按照劈人的標準在做。外八字站好,唿吸沉靜,持刀嶽立,瞬而劈下。他父親鄭寄虎要求他每天這樣劈柴三百次,劈夠十年,他這刀法才算小成,可以進行更高層次的訓練。東穀八歲開始劈刀,今年是第八年。


    邱夫子起得也早,他打完一套“五禽戲”,興致勃勃地看東穀劈柴。經過一晚的休息,邱夫子恢複到了之前那種風輕雲淡的高人氣派。看了會兒東穀劈柴,他又跑去找青兒聊天。青兒很警惕,但還是被邱夫子得到不少信息,然後是冬葉,也問了不少之前的事情。


    邱夫子笑得很熱切。


    鄭勝迴來,大家準備吃飯。東餐廳現在是六人吃飯。鄭勝、邱夫子、鄭整、李安建、鄭東穀和舒知。舒知原本不打算過來,但鄭勝還是把他邀請了過來。


    鄭勝、邱夫子麵對麵而坐,其他四人分坐兩側。


    邱夫子喝了口豆漿,覺得唇齒留香,更兼流滑順口,確實佳品,“克吳,這豆湯可是你家秘傳?相比於他處,這豆湯很好。”


    “是嗎?這豆香湯是青兒所做,秘法應該是我母親從蜀中帶來的。”


    “哦?前日在鄭氏莊園,我也喝了豆湯,卻感覺味道不行。莫非是你家人沒有用心做?”


    鄭勝腦筋急轉,覺得這老頭處處找茬,需要盡快趕走,“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青兒原本是襄陽人,也許是那邊的味道。”


    鄭勝看著邱夫子嘴角的微笑,感覺自己被戲弄了,“沒錯!就是這樣!”


    邱夫子不再說話。鄭勝吃得不痛快,自從邱初道來了,他就沒舒心過。鄭勝準備好好發泄。


    舉石樁,杠鈴那名字改掉了。俯臥撐、仰臥起坐,沒名字了,紮馬步,湊活著用吧!鄭勝斜著眼看著頗有趣味盯著他的邱初道,馬步紮不動了,泄氣地坐在地上。


    “你想怎麽樣?”鄭勝問。


    “這動作確實很有意思,值得一觀。”邱夫子捋著胡須笑道,“這些姿勢對人習武很有裨益。”


    “花裏胡哨,並無用處。”鄭東穀十分敏感,一旦話題涉及到武學上,他就像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非也,非也。”邱夫子道,“我看這紮馬步,是鍛煉人之下盤穩健之術。那舉石樁,練的是人之臂力、耐力、腰力。另外兩個,也是練的人之柔韌、臂力等。還有那跑步,練的是體力、耐力。”


    “劈柴練刀,練的也是基礎的發力,每天揮刀三百次,難道不是在鍛煉體力?所以劈刀和這些動作並沒有區別。”


    “劈刀術算是整體在練,克吳隻是分開練習了而已。”


    “而且,當你學會劈刀術後,還要學會忘掉它,否則你在戰場必死無疑。”鄭東穀張了張嘴,啞口無言,這話沒錯,他父親也說過類似的。


    “克吳既然有這樣一套武學秘技,是想要將來從戎建功立業嗎?”


    鄭勝目瞪口呆。這老頭到底是什麽人?這樣就把東穀忽悠了?可是他並不想當兵啊!他隻是想未來低調的跑路而已。


    鍛煉結束,第一天的授課開始了。


    鄭勝坐在席上,麵前的書桌上放著一冊竹簡。正是他書房裏的那部論語的第一冊。


    鄭勝打開竹簡,看著一豎排一豎排的古體漢字,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又上學了?雖然隻有他一個學生,坐在他身後的李安建、鄭整隻算是陪讀。


    “好了,開始吧。”閉目養神的邱夫子睜開眼,“你尚未就學,今天先學《勸學》啟蒙,舒知把書……”


    “夫子,等一下。”鄭勝有話要說,在他的印象裏,古人的課堂其實很乏味。老師教一句,學生讀一句。老師解釋一遍,學生理解了,然後下去背誦。鄭勝根本不想這樣:“夫子,你看我字寫得這樣差,幹脆別學論語、詩經了。讓我先練字可好?”


    邱夫子瞪圓了眼睛:“不學經,隻練字?”


    “對。”鄭勝點點頭。這是他想出來對付邱初道的辦法。無論你想幹什麽,我隻寫寫字,練練字。看你能怎麽辦?這就是鄭勝的藏拙之法。


    “尚不識字,如何練字?”


    “您告訴我啊!”鄭勝笑得很開心,“先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這十個字開始吧。”鄭勝隨口道。


    “嗯,從簡單的開始也好。”邱初道瞪著他,緩緩開口。


    於是他揮筆而就,洋洋灑灑寫下十個楷字,“世人現在漸漸少用隸體,這種方方正正的楷書愈發多用。見字如見人,字寫得堂堂正正,做人更要如此。”


    鄭勝無奈的起身行禮,“謹受教。”


    他母親懶懶散散,唯獨在禮儀上要求很高。鄭勝學得也算認真,他是想著長大之後跟人相處不至於惹出笑話,造成不好的影響。但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老頭對他說句大話,他就要“謹受教”,還是要盡快趕走他!


    可鄭勝不知道由於他“尊師重教”的行為令邱夫子不僅心情大好,對教好他也更有信心。


    鄭勝再次坐下,寫字。


    鄭勝拿起筆,蘸上墨水,開始練習毛筆字。


    一整個時辰的上午學習時間,鄭勝都在練字。邱夫子不時指點,糾正他執筆、下筆的錯誤。


    鄭勝學得認真,邱夫子教得仔細。


    這一幕,落在舒知眼裏,化作深深的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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