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又是一個初夏的清晨。


    石頭套了馬車,拉上憨憨,兩人便出了門。


    這幾日,聽說縣城裏流民漸多,打砸搶的事件也偶有發生,田大年兩口子擔心日子不太平,便想著最後一次進縣城,多置辦一些家裏用得上的東西——比如說油鹽醬醋等等。


    這些東西現在的價錢雖然貴了一些,可總比要用的時候沒有要強。


    原本,田大年是要親自去的。


    可是,昨日半夜,二太爺發了急症,身子不大好,田大年兩口子便決定去看看。


    於是,這進縣城購物買雜貨的活計便落在了石頭身上。


    木頭笑嘻嘻的也想跟著去,甚至還拽著一早就到田大年家來玩兒的鐵頭。


    可是,鐵頭卻拒絕,“我爹說了,最近這段時間不讓我進縣城。木頭,你也別去了,咱們一起到小東河邊撈魚去吧。”


    “小東河裏的魚多精啊,哪那麽好抓?”


    “那是你技術不行!”


    一說起這個,木頭心裏就有氣。


    小東河裏的魚,也不知道是不是專門和他作對,別人隨便撈幾次,也能撈上條巴掌大的小魚,至少也是有收獲的。


    可是他呢,十次裏十次都啥也撈不著。


    和他對比最明顯的當屬鐵頭了,鐵頭運氣極好,手法也快,但凡看見魚,十次裏九次能撈上來。


    “你小子故意氣我是不是?”


    木頭被人揭了短處,心裏當然不得勁兒。


    鐵頭笑嘻嘻的跑開了,說一會兒再來找木頭,倆人一起去小東河邊撈魚,他也不管木頭應不應,徑直就往家跑去了。


    木頭啐了兩口,見大哥果然不帶自己,便隻得叫上小妹,一會兒一起去撈魚。


    田小滿看見木頭的時候,就見他自己自言自語。


    “三哥,你磨叨什麽呢?”


    “嗯,我正在畫個圈圈詛咒鐵頭。”


    田小滿忍俊不禁,“三哥啊,你和鐵頭哥有什麽仇什麽怨,咋還詛咒上了?”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居然取笑我,不就是撈魚比我撈的多嗎?我畫個圈圈詛咒他——吃飯飯裏有沙子,喝水嗆嗓子,上廁所掉進糞坑。”


    三哥呀,那都是小孩子之間的玩意兒,你還當真?


    不過——


    “咱們也趕緊準備起來吧,一會兒鐵頭哥來了,咱們就能走。”


    說起魚,自家好像好久都沒吃過魚了,萬一真能撈上來一條大的,晚上還能打打牙祭。


    可是,兄妹兩個在家左等右等都不見鐵頭來。


    眼見著都快晌午了,木頭實在等的不耐煩,拉上田小滿就去了三爺爺家。


    還沒進院,兄妹倆就聽見院裏傳來的鬼哭狼嚎聲。


    這是咋了?兩人趕緊進屋。


    田大年家蓋完房子之後,三爺爺也在自家院裏另一側起了三間廂房。


    原本,若隻是他們一家幾口人住是用不上起新房子的,這不是荷香領著三個孩子迴家了嘛,住宿上就有點擠了。


    花了點銀子又起了幾間廂房之後,長生和鐵頭倆人就搬到了這裏來住。


    此刻,鐵頭的屋子裏,圍滿了人。


    站在人群最後的小苗,轉頭看見田小滿兄妹兩個來了,臉上一喜,“小滿姐姐,木頭哥,你們來了,”


    “鐵頭呢?咋還不去找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小東河撈魚的嗎?”


    提起鐵頭,小苗臉上神色古怪。


    “這是咋了?什麽味?咋這麽臭?”


    還沒等進屋,離門口近了,木頭就聞到屋裏傳來一陣臭氣。


    小苗猶猶豫豫,最後還是迴了句,“我哥他——”


    “鐵頭咋了?”


    “我哥他——掉茅坑裏去了。”


    什麽?


    田小滿和木頭麵麵相覷,鐵頭居然真的掉茅坑裏了?


    “我去看看。”木頭趕緊撥開小苗和招弟幾個,進了屋裏。


    山杏正在給鐵頭找幹淨衣服,鐵頭似乎剛洗過澡,身上隻穿著裏衣裏褲。


    他嘴裏不知道嚷嚷著什麽,迴頭一見木頭,麵上神情十分尷尬。


    “木頭,你咋來了?”


    “我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這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呢!你是怎麽弄的?都這麽大人了,再過兩年都說得上媳婦兒了,居然掉茅坑裏去了?”


    “我哪知道!茅坑上的木板結實著呢,平常也沒事啊,今日我一踩上去,木板居然斷了,摔的我——”


    鐵頭不想迴憶那滋味兒,實在太讓人惡心。


    木頭又關心了幾句,然後匆匆扯著田小滿就離開了三爺爺家。


    “小妹,你說鐵頭掉茅坑裏,不會是我詛咒的吧?”


    田小滿搖了搖頭,“不會的,肯定就是巧合而已。”


    隻是下午,當木頭和田小滿聽說鐵頭喝水的時候差點被嗆死,渾身不寒而栗。


    木頭看著田小滿,不確定似的再次問了一遍,“小妹,你說——不會真是我詛咒的吧?”


    田小滿心裏狐疑,“三哥,你在家等著,我去找小苗說說話,迴來咱們再說。”


    等田小滿再迴來時,她的神情顯然有些肅穆。


    田小滿聽小苗說了,鐵頭下午不僅喝水嗆了,吃飯的時候還吃到了好大一塊石子,舌頭都咬破了,出了好多血呢。


    若說之前掉茅坑裏隻是巧合,那麽這吃飯吃到沙子,喝水被嗆,就有點讓人不可思議了。


    迴家以後,田小滿坐在那裏,雙眼盯著木頭,不錯眼的瞧。


    木頭被自家小妹盯得後背發毛,“小妹,你咋了?”


    田小滿:“三哥,我想讓你做個試驗,隻是還沒想好這試驗目標是誰。”


    “你不會真以為鐵頭那些遭遇和我的詛咒有關吧?”木頭說出的話都有點顫抖了。


    田小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小妹,你到底是啥意思嗎?”


    “是不是跟你有關,咱們再做一個試驗不就知道了。”


    “啥?”


    “三哥,你再說一個詛咒。”


    “那我說誰?”


    田小滿想了想,“咱們也別禍害過別人了,還往鐵頭哥身上說吧。”


    木頭:鐵頭,我隻能為你默哀了。


    於是木頭想了想,開口說道,“鐵頭,我畫個圈圈詛咒你——晚上睡覺做噩夢。”


    隻可惜,木頭的這個詛咒並沒實現。


    第二天,田小滿早早就去找了小苗說話。


    迴來時,麵上一片晦澀。


    “小妹,鐵頭做噩夢了?”


    田小滿搖了搖頭,“沒,我聽小苗說——鐵頭哥昨夜睡得可安穩了,早起進精神頭比昨天還好呢。”


    木頭以為自己也多了一個金手指,就像大哥能做預知夢一樣,隻可惜,白高興了!


    田小滿卻不這麽想,他們隻是還沒找到三哥這詛咒的竅門而已。


    田小滿之前就聽石頭說了,木頭詛咒了擄走自己的人不得好死,當時胖子和瘦猴兩人死的時候,自己正在現場,他們死時的樣子,說是不得好死也不為過了。


    難道三哥這詛咒,一天隻能靈一個?


    於是,田小滿就又讓木頭說了一個詛咒。


    這個詛咒,同樣是針對鐵頭的,還是詛咒鐵頭做噩夢,可是詛咒依舊沒靈驗。


    從這天開始的每一天,田小滿都會讓木頭說一個詛咒,直到下一個月的這一天,木頭的詛咒才靈驗。


    田小滿終於找到了竅門,原來自家三哥的烏鴉嘴的功能是真的。


    隻可惜,每個月隻有一天,而且隻有一次,那就是每月的十八。


    “三哥,你再想一想,在十八這一天,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田小滿不相信,沒有任何誘發基因,就會有這樣的烏鴉嘴功效。


    木頭想了又想,突然發現年初去普渡寺上香那日,好像就是十八。


    他當時被門檻絆倒,似乎說了什麽對菩薩不敬的話,難道這是菩薩給他的懲罰?


    不對,這哪叫懲罰呀?


    在他看來,這滿滿都是獎勵。


    當然,木頭的烏鴉嘴,也在後來田家發生的事中起到了重要的效果,可謂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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