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田大年打算去趟半山腰老獵戶家,三爺爺家,老村長家,還有二太爺家。


    這是昨天晚上,田小滿就給自家老爹留的“任務”。


    幹啥去?


    ——當然是有大事要做!


    田小滿讓他爹委婉的去提醒一下這幾家,最好讓他們也囤點糧食。


    哪管不多,千八百斤也是可以的。


    當然,說不說,自家盡力了,囤不囤,還得看他們自己。


    誰也說不準現在局勢到底成成什麽樣子,但是,萬一有個什麽突發情況,家裏有梁也不慌。


    至少也能應個急,不至於坐吃山空。


    家家戶戶都有老有小,無論哪家都是一大家子人,餓著哪個都不好。


    “媳婦兒,一會兒我先去三叔家裏。對了,眼瞅著明天就是臘八了,我也不能空手去,你看看家裏還有什麽,一會兒我帶上點東西。”


    王氏笑笑,“還用你說,我早就備好了。”


    每到節日,田大年都會給這幾家長輩送孝敬,這是他的一份心意,畢竟他年少時,沒少得這幾家的幫襯。


    王氏準備的節禮挺豐厚,每家都是兩樣,其中一樣都是一條子肉,大概有三斤左右,另一樣則是因人而異。


    老獵戶那裏,因為是一個人過活,得送點實用的東西,除了肉以外,則是半袋子白米。


    三爺爺那送的是幾斤糕點,因為長生、小苗和鐵頭都還算是孩子,送些糕點,大人孩子都能吃。


    老村長那裏,則是又加了二斤煙絲兒——這玩意兒可是老村長的最愛,幾乎年年田大年都會買一些送過去,這可比送其他吃食更得老村長歡心。


    至於二太爺那裏,除了一條子肉以外,還有一壇子酒水,那酒水還是上次從府城帶迴來的呢,縣城裏可買不到。


    二太爺是個好喝酒的,每天晚飯都會小酌一杯,這是整個田家村人都知道的事。


    隻不過,人家二太爺喝酒,從不耍酒瘋,就是有時候喝的多了,最多也就是臉紅而已。


    看著桌上分成幾堆的東西,田大年歎了口氣,“唉!就是不知道,今年過年二叔他們還能不能迴來?”


    上次見二叔一家子,還是去年過年前的事呢,那時候,二叔帶了兩個堂弟迴村祭祖。


    這麽算下來,他也有一年時間沒見過二叔那一家子了。


    王氏聽見田大年這話,臉上就有點訕訕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有點不高興了。


    王氏將剛翻出來的笸籮往堂屋桌上重重一放,笸籮裏的針線顫了幾顫,好懸掉在地上。


    “你呀!就別提那一家子了。人家是有錢人,不願意和咱們這窮親戚泥腿子沾邊兒呢!人家就是迴來了,怕也是看不上你這點子東西,以前的事你忘了?我告訴你,別看過了這麽多年,我可沒忘,我記性好著呢。”


    田大年麵上也不好看,他知道,其實自己媳婦兒的話沒毛病。


    二叔一家子確實看不上他們這些窮親戚,迴村裏的時候,二叔他們頂多能和老村長一家子說說話,就是去看二太爺,都是不情不願的。


    至於麵對三叔一家和自家嘛,那就沒啥好臉了。


    田大年慣會看自己媳婦兒的臉色,他知道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要不然——媳婦兒還得生氣,於是他立馬轉移了話題。


    “成,那我先去三叔那了哈,你先忙著。”


    田大年拎著糕點和一條子肉飛快地出門了。


    “娘,你不跟著去嗎?”田小滿問道。


    王氏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給憨憨做的棉衣還差幾針就能做完了,趕著臘八前,我尋思著也讓憨憨換上新衣裳。”


    剛進堂屋的憨憨,正好聽見王氏這話,笑的見牙不見眼,“謝謝嬸子,我都好幾年沒穿過新衣服了。”


    從家裏出來的田大年,裹緊了衣襟,向著村北頭走去。


    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由於他出來的早,村裏還沒有人走動,顯得很是冷清,尤其是他走過的地方留下的腳印,是成了雪地裏唯一搶眼的存在。


    悶頭走路的田大年,隻想快點兒到三叔家,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出來這麽一會兒,他就感覺渾身都像凍透了似的。


    他這身上穿的還是今年新做的棉襖呢,要是往年的舊棉襖,怕是早就凍的打哆嗦了。


    而且,田大年還發現,今年冬天似乎比過去十幾年的冬天都要冷。


    “臘七臘八凍掉下巴”諺語中的嚴寒天氣,已經多少年沒有過了,今冬怕是最近幾年最冷的一個冬天了。


    田大年心裏暗自合計著事情,根本就沒注意到對麵行色匆匆過來的婦人。


    “哎呀——”


    直到田大年和對麵的婦人撞了個滿懷,田大年才停下匆匆的腳步。


    出於身體的本能,見對麵的人要摔倒,他趕緊用手去撈。


    他對天發誓,當時他的腦子裏根本就沒有什麽男人女人的分別,隻想盡量讓自己撞到的那人別摔在雪地裏。


    這大冷的天,摔一下,要命的疼啊。


    等到田大年看清楚手裏抓著的居然是個年輕婦人的時候,嚇得立馬就鬆開了手。


    那年輕婦人剛要倒下去的身子才被田大年拉住,誰曾想隻須臾之間,田大年就又鬆開了手。


    那年輕婦人根本就沒站好,這一拉一撒之間,婦人是徹徹底底真真正正的倒下了。


    “哎喲,我的娘欸!”


    年輕婦人嘴裏再次發出痛唿,田大年手忙腳亂想上去幫忙,又覺得不太方便,隻得站在原地開口詢問,“你沒事吧?我走的急沒看見你!”


    年輕婦人摔在地上,好在是屁股先著地並沒摔得太狼狽。


    她說著話便抬起頭,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田大年,“疼死我了——”


    田大年這才看見,和自己撞了個滿懷的,居然是村裏的小寡婦李香荷。


    此刻的田大年無比慶幸,剛才自己撒手了了。


    要不然被人看見,還不一定傳出啥樣的閑話。


    村裏那些婦人們講究是非,從來不避人,偶爾一走一過,他也能聽見幾句,那些婦人說的最多的就有關於這小寡婦的。


    總之和這個小寡婦沾上邊,肯定都不是啥好話。


    田大年和這小寡婦死去的男人田二亮年歲差的大,並不相熟,所以田大年和小寡婦並沒打過幾迴照麵。


    後來,小寡婦的男人早早就掉進河裏淹死了,出於避嫌,田大年就更是不敢沾上小寡婦的事。


    此時,預感告訴田大年——應該快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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