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毓!你睜眼看看媽媽呀!媽媽在這裏呀,你把眼睛睜開呀,看看媽媽呀!阿毓,囡囡,我的囡囡,你看看媽媽好不好?阿毓!!”


    高麗芬死死地抱著自己的孩子,一刻都不肯鬆開,隻要有人靠近,她就瘋狂地抓撓,以致邊上的人想幫忙卻也無從下手。


    她怕,怕自己一鬆手,就有人會將她懷裏的孩子抱走!她不允許,她不允許任何人將她的女兒從她的身邊帶走!


    但當她看見靠近的人是沈永堂時,就立馬將孩子送進對方的懷裏,啞著聲音道:“永堂,你快看看阿毓,看看她,看看她是怎麽了,為、為什麽她還不醒?!還有你摸摸她的手,她的手好冰,她的身子也很冷,無論我怎麽給她取暖都暖不起來,這、這是怎麽迴事呀?永堂!阿毓她究竟是怎麽了?”


    高麗芬真的不知道她的女兒怎麽了嗎?不、她知道的,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不讓別人靠近,她其實很清楚,一旦讓別人知道了阿毓的情況,她也不能像以往那樣抱著她的阿毓了。


    此時的沈永堂無法迴應自己的妻子,他隻想趕緊將女兒送到醫院,找醫生救她。


    “永堂,永堂!你去哪兒呀,這裏有醫生,我們把人給請來了!”


    “對對!快把孩子放下,快讓林醫生看看!”


    “林醫生,快看看這孩子!”


    其實吧,說醫生也不能算醫生,就是村診所裏的赤腳大夫。平時村民有個頭痛腦熱的,都會去找她。雖說醫術一般,但現在這個時候,沈永堂也隻能聊勝於無了。


    林醫生在知道是來看被水淹的孩子時,頭就很痛了。當她看到這個孩子已經臉青唇白,毫無動靜時,她就覺得更晦氣了。今天這趟,注定白來,就算有人願意給,她還不願要呢。


    不過,就算林醫生的心思再九曲十八彎,她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講出來。真講出來,她今天就別想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了。


    唉,也不能說林醫生冷血淡漠,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來這個偏僻的村子裏當醫生。還不是因為得罪了人,去不了好地方,隻能先來這裏混混時間,她就等著時間到了就找關係離開這裏!


    所以,林醫生還是很盡職盡責地按了按肚子,掀了掀眼皮,看了看舌頭後,淡淡地搖了搖頭道:“這孩子的瞳孔已經散了,準備後事……”


    至於她為什麽不進行任何的急救措施,她不會呀!


    林醫生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推倒在地了,要不是被人攔著,估計還會挨上一頓揍。


    “你他(女馬)的,胡說什麽呢!吃(屍米)了是吧,咒我女兒!準備什麽後事,準備你自己的後事去吧!我艸你(女馬)的,你有本事別跑呀你,看我不打死你!!”高麗芬的手被控著,但她的腳還能活動,不停地朝林醫生踹去,雖然沒踹到,但也害對方摔了幾下。


    “麗芬!你幹什麽呀你!打傷了人可是要做牢的呀!”


    “是呀,麗芬,你怎麽能打人呢?!林醫生雖然話直了些,但說的也是實話不是嗎?!”


    “麗芬!你別胡鬧!你這樣鬧,還有誰敢治你家孩子!”


    “麗芬,你冷靜一些!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孩子醒過來!”


    “麗芬……”


    邊上的人在做些什麽,說些什麽,這一切的一切既入不了高麗芬的眼,更入不了她的心,她隻知道她的心好空好難受,難受得快要瘋了。她想喊,想大喊,可喊什麽呢?想跑,想大跑,可她又能跑去哪呢?


    剛剛夫妻倆還在地裏開玩笑,說幸好沒帶女兒出來,要不然她又要把芋頭苗當草割了,好不容易長起的苗,可不能再讓她禍禍了。


    夫妻倆說說笑笑地迴了家,結果一迴家老爺子說孩子還沒迴來,很可能還在哪個小夥伴家裏玩。他們夫妻倆找了許久,才終於找見了,可高麗芬現在卻不敢迴頭了,她怕,怕看到女兒那張蒼白的,透著青紫的小臉。明明早上的時候,她還捧著那張小臉親了又親,讓女兒乖乖在家,等他們迴來,可現在她卻連看都不敢看了。


    林醫生說了什麽,妻子做了什麽,鄰居又在幹什麽,沈永堂已經不在乎了,他隻知道不停地按壓女兒的胸腹部,再時不時地朝女兒嘴裏唿幾口氣。這是他在錢塘江邊開荒時,有人落了水,看救護人員就是這麽做的。沈永堂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原理,他隻記得有些已經沒了氣息的人就是這麽被救醒的。現在,他要試試。


    “阿毓,阿毓,醒醒。阿毓,我是爸爸呀。阿毓,醒醒呀。阿毓,你前幾天不是吵著要抓龍蝦小螃蟹嗎?爸爸答應你,等你醒來,爸爸就帶你去抓。水溝,池塘都可以,還有錢塘江,你不是一直吵著要去嗎,爸爸帶你去呀!隻要你醒過來,爸爸就帶你去抓龍蝦小螃蟹,到時候你養也好,吃也好,都隨你。阿毓,阿毓,醒醒,爸爸,求求你了……”沈永堂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裏的念叨也不停。


    邊上有些人看不下去了,想上前將沈永堂拉走,一走近聽見對方所講的話,也忍不住跟著掉眼淚了,連自詡心硬的男人都紅了眼圈。


    沈永堂的兄弟姐妹們也都陸續趕到了,可他們就如邊上的人一樣,輕則眼紅,重則落淚。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這種災禍竟然發生在自己兄弟身上!


    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對待他們這個兄弟,要知道阿毓可是這夫妻倆的命根子呀!現在這命根子沒了,讓這夫妻倆可怎麽辦呀?!


    最後,還是終於安靜下來、不再癲狂的高麗芬,終止了沈永堂那些未起到任何作用的動作。


    母親抱起仰躺在地上的女兒,像往常一樣將其放入丈夫的懷中,再輕輕地拍了下孩子的背,扯起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說道:“永堂,阿毓,我們迴家。”


    “嗯。”沈永堂也猶如往常一般,掂了幾下孩子,確定這是讓女兒最舒服的姿勢後,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但沒走兩步,沈永堂就停了下來,而他那雙已經失了神的眼睛,重新恢複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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