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並非盤踞在雙角峰的大盜?”


    許姓中年人眉頭緊鎖,喝問:“有何憑證!”


    “閣下似乎還沒搞清狀況。”楊培風雙臂環胸,似笑非笑道:“我來要一個說法,絕非求您施舍。”


    “說法?”中年人一頭霧水,“既是誤會,尊駕又不損傷,盡管離去便是。要何說法?莫忘了,是你們蠻不講理擅闖此地!”


    楊培風攏著衣袖,不厭其煩道:“我說了,您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我這裏最後重申一次。還是說您覺得,楊某這點微末手段難入法眼?”


    原本,他不想攪亂一位八旬老人的壽宴。很沒品。但如今,卻是對方率先發難。那就怨不得誰。


    中年人皺眉,仍要嗬斥。


    楊培風隻伸手輕輕一拍,便聽得“哢嚓”一聲脆響。


    老者的一條胳膊無力垂下,豆子般大的汗珠簌簌滾落,麵目猙獰,卻痛叫不出。


    “你廢話一句,我斷他一臂。還要廢話,我再斷他一臂。若無論如何也搞不明白,因何惹到了惹不起的人。我就隻能擰斷這裏所有人的脖子。”


    “放肆!”中年人怒喝。


    與這道怒喝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骨頭崩斷聲。


    老者另一條手臂,被折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


    楊培風極度平靜道:“下一次,你就能看到他的腦漿。”


    木子寒兩眼放光,“楊兄不讓我動手,原來是要自己大開殺戒!厲害的,厲害的。”


    楊培風道:“我無意殺人。”


    這個時候,角落裏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阿爹……”


    中年人心裏咯噔一聲,“何事?”


    一名少女怯生生走出,十六七歲的模樣,聲若蚊呐,“之前在外麵,女兒和他們起了衝突……”


    立時就見仆人上前,低語一番,將來龍去脈交代出。


    中年人聽後,毫無怒容,隻是仰天長歎,“啊!同為我許晟之女,為何如此天壤之別?老天。”


    楊培風淡淡一笑,“看來是個明事理的。叫那個動手的人,向我朋友好生賠禮,這事就算這麽了了。”


    說罷,他轉頭望向少年,“大當家,你有要說的沒?”


    木子寒頭搖成了撥浪鼓,哪裏敢有意見。


    許晟厲喝道:“押他上來!”


    “等等。”楊培風視線偏移,“馬蹄震蕩,你的人?”


    與許晟並肩而立的中年人,胡須濃密修長,麵容剛毅,虎背熊腰。


    楊培風幾乎一眼瞧見,其雙手上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此人,絕非商賈之家。


    被年輕人質問,這人眉頭微蹙,正欲說話,他的副官馳馬而來,“將軍。雙角峰侵巢而出,兩餘千人浩蕩殺來。咱們該……動手了!”


    “兩千多人?”楊培風神色微變,不對勁,“那窩匪寇擁兩千之眾。你們在這裏,能埋伏幾個?而且,你們怎麽確定就有人來?”


    若無別的說法,那就隻有一種情況。這場壽宴,非但不是擺給他楊培風,也與那夥匪寇關係不大。


    許晟側目。


    中年將軍娓娓道來,“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本將與那夥山匪頭目有私,邀他來此,共同瓜分許家產業。當然,這一點許兄是知道的。其目的,自然為了軍功。”


    楊培風問,“敢問將軍哪國人?又任什麽職?”


    中年人並未端著架子,如實迴複道:“大虞蕩寇將軍,許琮。”


    楊培風隨即了然。


    這裏仍是青枳,名義上的梁國境內,實際上的無主之地。


    過往的二十年內,局勢日漸穩定,除了蘭溪城得以重建之外,很多個村莊、小鎮也被盤活。


    早先,楊培風在家鄉,有看見許多流民,但那隻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都會逃亡青枳。原因也很簡單,這裏地多人少,三不管。


    百姓與匪寇共存,原住民必定飽受苦難,就如衣店老板口中的周大娘,被偷搶數次,不得安生。


    被砍死的官兵,多是小鎮自發組織的人員。


    將思緒理清後,楊培風就漸漸明白了。


    對方口中所謂“軍功”,當然是匪寇的腦袋!


    大虞主動邀戰,絕不可能無視這些匪寇,直接去與梁國打。否則,梁國隻需遣一使者,許以厚利,輕而易舉就能招攬數千乃至更多的人。隨時給大虞後方,剜心一刀!


    “那什麽雙角峰的人,這般不識時務?”


    楊培風好奇。


    以兩千多人,挑釁一國之威嚴,無異於自尋死路。


    許琮冷哼一聲道:“他們當然無利不起早。”


    雙角峰,是倒向梁國的。


    “我忽然能理解了。”楊培風恍然大悟。


    梁國本就不在乎青枳,什麽亂七八糟的都能承諾對方,甚至封賞一個“青枳王”,也不無不可。


    隻要再次打贏大虞,酒會有的,肉也會有的。


    更不用說,這是一樁無本買賣。


    至多,給這些匪寇提供些物資。


    楊培風瞥向少年,就不知道,青山寨在這場大勢中,扮演什麽角色。


    “楊兄看我幹嘛?”木子寒東張西望,悄聲道:“匪寇來了,咱們還不跑?”


    楊培風愜意道:“有蕩寇將軍在此,跑什麽?”


    許琮抱拳,誠心邀請,“閣下修為高深,能助我等一臂之力,不勝感激。”


    楊培風問,“將軍有多少人馬?”


    許琮道:“不足一千!”


    楊培風吃了一顆定心丸,“綽綽有餘。”


    大軍開拔,先鋒必是精銳。倘若披堅執銳的一千大軍,拿不下兩三千流寇。許琮迴去就要領軍棍吃。若大敗而迴,被明正典刑也不無可能。


    就見許琮轉過頭,下令道:“按既定部署,先行驅散民眾,將他們放進鎮門。”


    “得令!”


    副官上馬,飛速離開。


    其實這個時候,楊培風已經看見遠處,黑壓壓大片的人。


    他心中生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這位將軍與匪首有私交,豈會認不出對方?但結果,許琮仍下令撲殺他二人。


    楊培風不明白對方的盤算,更不想過早入局。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打仗的事,與我等江湖人無關。許晟。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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