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大堂。


    底下跪了四五個氣息奄奄的中年漢子。


    如果楊培風在這裏的話,一定倍感親切。


    生死之交啊!


    “陳陽老大,你就招了吧。殺一個人是死罪,殺十個人也是死罪。當時弟弟聽你的吩咐,才去殺掉張凱盜取賑災款。你我兄弟一場,大不了,黃泉路上一起走!”


    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人,近乎哀求地抓住另一個人的衣袖,言辭懇切。


    “呸!狗賊!”被喊做陳陽的漢子,一口濃痰啐了此人滿臉,“誰他娘的跟你兄弟?”


    “狗剩哥、包娃子,你們究竟怎麽了,說句話啊……”這人說著說著,竟直接哭了出來,鼻涕眼淚掉了一褲襠。


    誰敢想,他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九品武夫。


    不過任他如何了得,被穿了枇杷骨,砸爛氣海丹田,也已半死不活。


    高堂上,陸景正襟危坐,眼神陰鷙,似要吃掉此人。


    樂繇添了一把椅子在旁邊,滿臉悲憤道:“張大人赤膽忠心,不料卻為奸人利用,可悲,可歎。還不知那些流民中,又有多少此類狼之野心之人!”


    這個狼子野心,就用得非常微妙。


    陸景聽得直皺眉,迴擊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樂副城主,可不能妄下定論。”


    “陸大人自幼習武,等閑之人誰敢近身?您當然不怕。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父老鄉親,羸弱無辜的稚童,就不知有多少將慘遭毒手。陸姑娘,你說是吧?”


    樂繇望向一旁落座的高挑女子。


    張凱於昨夜子時遇害,死狀慘烈,陸問沅一直在配合對方安置流民,案發後,被陸景叫到此處,做人證。


    陸問沅臉色古井無波,語調平淡道:“樂大人的擔憂不無道理,但總不能因噎廢食。作奸犯科者,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對於無辜百姓,理當寬容。”


    她也沒辦法了,樂繇不知給那人灌了什麽迷魂湯,橫豎也是死,就非得咬陸氏一口。大伯培植的勢力,竟如此不堪。


    “如何安置流民,迴頭再議。”樂繇轉過頭,厲聲嗬斥道:“今天,先給這幾名賊人定罪。陳陽,看來這刑,你是沒吃夠?”


    “夜盜陸府、殘害官員,夠你死八百次的!”


    陳陽脖子一橫,以手做刀砍狀,怒道:“怕死,我還就不做這殺手了!我們兄弟,絕非假扮流民混入城中,更與此人從未見麵!”


    好在這個人很有原則,一碼歸一碼,將城主府的酷刑都吃了一遍,愣是不鬆口。


    陸景何嚐不知樂繇居心不良,反問道:“樂大人,匪寇禍亂,您卻一直往無辜百姓上扯,是何用意?”


    他大手一揮,“不必審了,都推出去,斬!”


    這時就體現出扶風城主的權利,一般州郡的死刑極其嚴格,犯人簽字畫押後,還得將卷宗送往郜京,由皇帝陛下親自朱批,在年前,挑個黃道吉日,一同問斬。


    所以,即便此人暗害張凱,死罪難逃,但同樣的,也要查明他是否與這些人勾結,夜盜陸府。


    陸景的令簽就要擲出。


    “且慢!”


    樂雨伸手阻攔,吩咐道:“我有人證。先把這幾人嘴給堵上。”


    話音剛落,下麵就有幾個衙役走上前,脫了自己的襪子,給這幾個惡貫滿盈的殺手塞進嘴裏。有要反抗的,“啪啪”挨了幾耳光,也就老實了。


    陸景臉色一沉,迫不得已道:“傳。”


    不多時,一瘸一拐的身影便出現在大門口,其身邊跟著一位身段頎長的紫衣劍客。


    陸問沅坐直身子,眼波流動。


    “見過各位大人。”楊培風嘴角微微上揚,接著又朝陸問沅作揖道:“大姐。”


    “陸畋出殯那晚,有兩百餘名盜匪夜闖陸城主私宅,最後都由楊公子一個人處理,劍術高超,本官欽佩。”樂繇說著,竟對楊培風拱了拱手,笑容和煦。


    反觀陸景,臉色難看的很,不知道的還以為拉褲兜裏了。


    楊培風收迴視線,淡淡道:“舉手之勞,大人謬讚。”


    樂繇道:“你且認認,這幾人,當日可否出入陸府?”


    楊培風圍著幾人緩緩轉圈。


    這些人,他都記得,當夜都在!


    其實,兩百多人到陸府殺自己,影響就已經非常惡劣。但最不能讓陸景接受的是,與張凱的死扯上關係。


    揭發陸景謀反的密信,即便送到老皇帝手中,這中間也還有充足的時間,隻要樂繇沒死。更何況,老皇帝指不定信誰呢。


    楊培風緩緩蹲了下去,將其中一人嘴裏“布條”扯了下來,才發現是臭襪子,當即臉都綠了。


    “誰,誰!”


    眾衙役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迴話。


    楊培風強忍住惡心,道:“大俠,咱們又見麵了。”


    此人正是那天夜裏,頭一批朝楊培風動手的人裏的領頭大哥。


    那天他們幾人逃出陸府,迎頭便撞見兩位年輕高手,幾乎沒挺住幾劍,就被拿下。


    之後,其中一人便被收買,刺殺張凱。


    “公子福大命大。”


    陳陽搖頭苦笑,直到現在,他才想起,當時年輕人所說的什麽樂氏,什麽新郎官之類的。也終於明白對方所說的意思。


    樂繇原本留了一個小心眼,將幾人嘴堵住,楊培風就算不配合,也猜不到誰已經“反水”。


    奈何楊培風直接找到那位帶頭大哥,他也不好阻攔,隻急切道:“楊公子,你仔細辨認,是否認得?”


    楊培風擲地有聲道:“這個人,我認得,其餘幾人,毫無印象。”


    此話一出,樂繇便暗道不妙,豎子!豎子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父子情深?


    陸問沅立即道:“既然樂大人所說的人證也無法證明,那就沒辦法了。實話說,我也沒見過此人。”


    樂繇兩眼發昏,仍不死心道:“楊公子,你看清楚了?”


    楊培風道:“迴大人的話,那晚黑燈瞎火的,能看見人都不錯了。”


    “既如此,可能真是我多心了吧。”樂繇心如死灰,已經不指望楊培風改口,望向陸景道:“陸大人,請便罷。”


    陸景大手一揮,“推出去,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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