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媽媽看見大女兒,非常高興。\"有你的,中午就我一個人在哩,孩子們下午才能迴呢。好了,端出去吃吧,鹵點雞脖子,孩子們愛啃,你小時候也愛著哩。\"


    東春邊啃著邊拿著盆往外走:\"哈哈,好久沒這樣吃獨食了,雪秋快生了吧,東風呢。\"


    \"迴娘家去了,說我心髒不好,怕把我累著,等生了滿月後才迴來呢,好像預產期就是這幾天。等生了你們全都迴來,好好慶賀慶賀,說是照了b超的是個男孩兒。\"


    \"這下你高興了吧,想當奶奶想了好幾年,媽,你呀就是有點農村老太婆的腦筋,重男輕女。\"


    \"你這丫頭,什麽時候我讓你們三姐妹委屈過了,讓那四個小東西委屈過了。\"


    \"沒有,沒有,是我說錯了,掌嘴,掌嘴,嘻嘻。\"東春抓起母親的手在自己臉上一邊抹了一下。


    吃過飯,東春讓母親去午睡,收拾完廚房,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開電視。片刻,她想起父親的信,從挎包裏拿出來,她這才仔細地審視,這是一封沒有寄信人地址的平信,\"紀敬德行長親收\"幾個字寫得有些歪,看郵戳是本市的,她猶豫了片刻,拆開了信第9節


    9


    今天,對紀媽媽來說是個好日子,隨著產房裏的那一聲響亮的啼哭,紀家終於有了傳宗接代的根。孫子的出世,了卻了紀媽媽的一塊心病。當初她對這個身材苗條、看似病西施的兒媳打心眼裏不順眼,漂亮歸漂亮,但對紀家來說關鍵在於她會不會給自己添個孫子。事又湊巧兒子結婚三年孫子都沒影,她不止一次在兒子東風麵前埋怨,但東風總是不緊不慢地說:\"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當然每到除夕團圓夜,多年來老頭子定下的規矩,就是出國周遊世界都得迴窩,那兒孫滿堂的熱鬧能讓她興奮好幾天,但四個外孫女無論怎樣乖巧玲瓏,哄外婆開心總覺得有那麽點點遺憾。盡管二女兒東豔的那對雙胞胎有一個已姓了紀,但終歸不是正宗的紀家傳人,今天她終於如願以償了。


    平時冷清的紀家,今天熱鬧非凡,平常隻有在除夕才能碰上頭的姐妹兄弟,今天全到齊了。紀媽媽忙著張羅飯菜,紀東風眉飛色舞地給兩個姐夫講他的房地產建築開發事業;宋潮一副儒商姿態談論著他的股票行情;華源擺出一副領導的派頭,對當前的政治經濟高談闊論。


    \"我看準了經濟實用的商住樓是今後城市發展的主要方向,我把開發目標定位於拆建工程,市政府那兒有三姐夫搭橋,這幾期的樓盤,賣得火著呢。\"


    \"當前的政治嗎就是要有政績,政績就是要有形象工程,而市政建設是最能體現的,隻要是有利於這個大目標,市委市政府都是支持的。\"


    \"我預測今年的股市一定前景看好,我國的證券市場和國外不同是政治股市,我們要研究黨的理論裏的經濟成分,當黨的每一個重大政策出台都會隱含著一些巨大的商機,即有利可圖的賺錢機會。所以在我國現行的政策範圍內賺錢就必須抓住共產黨給我們提供的商機。明年九七香港迴歸,一定好戲連台,機會多多,投資股市一本萬利的千載難逢之機你們可別錯過。\"宋潮一副學者派頭搖頭晃腦。


    二女婿郝鋼耐心地在看著兩個寶貝女兒拚著智力畫板遊戲,偶爾抬頭看一眼沙發上圍坐的一圈人。在這個家裏隻有他和二姑娘對政治經濟話題不感興趣,每次的家庭聚會他總覺得自己不能融進這種氛圍中。這個在窮山溝裏長大,在軍營裏熏陶出來的硬漢子,脾氣性格也和他的大塊頭個子一樣,直率剛毅。此刻,看著他們,郝鋼不由得迴想起了幾年前的第一次家庭聚會,他作為準女婿和女方成員見麵,從那時起他在心裏就認定和這個家庭兩位襟兄的格格不入。


    幾年前,郝鋼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刑警,在這座城市中舉目無親,局裏的工會主席郝大姐和他認了同宗,不厭其煩地給他這個幹弟弟張羅對象。


    郝大姐進門就衝著坐在辦公桌前聚精會神看資料的郝鋼嚷起來:\"傻小子,昨天怎麽一句話不說抬腿就走呀。\"


    \"我出現場完了氣喘籲籲地跑到那兒,剛坐下,人家看見我滿頭大汗的一捏鼻子往旁邊一躲,我還坐個什麽勁呀,抬腿走人唄。\"


    \"算了算了,好姑娘有的是,你看,這個怎麽樣,小學教師,後天見一下如何。\"郝大姐熱情地拿出一張照片。


    郝鋼看了看:\"你說行就見唄。\"


    星期天,郝鋼按郝大姐的安排約見了一個女教師,在公園的長椅上,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坐了兩個小時。第二天一上班郝大姐就來興師問罪。郝大姐站在郝鋼桌前伸手捏著郝鋼的耳朵:\"你也真是笨到家了。坐了兩個鍾頭就給人家說了三句話,六個字,還是人家問出來的,你就不能主動點嗎。\"


    \"你知道我就不會說話,嘴笨,就別難為我了。\"


    郝大姐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看看這個,人家就要找人老實,身體好的,我想這次一定能行。人家姑娘在市錦紅賓館做服務員。\"


    \"不見,不見,一見著這城裏的女孩我腦袋就發蒙。\"郝鋼搖晃著腦袋。


    郝大姐:\"見,怎麽不見,這次我跟你一塊去,有我給你壯著膽,不怕嗬。\"


    江邊茶樓,郝鋼和郝大姐在靠窗的桌子前坐著,郝大姐不時在張望。


    \"來,這兒,小張。\"郝大姐招唿著走過來的姑娘。


    \"來,請喝茶。\"郝鋼靦腆地遞過茶杯。


    郝大姐悄悄地湊到姑娘耳邊問\"怎麽樣\"。姑娘有些羞澀地點點頭。


    半個月後的一天,郝大姐風風火火地進門就嚷起來:\"兄弟呀,你是怎麽迴事,人家約了你兩次,你都沒去,有事去不了你答應人家幹什麽。\"


    郝鋼趕快起身給郝大姐倒上開水端過來:\"大姐,我們的工作性質你也知道,這十分鍾後有沒有事誰說得準呀,不是臨時有任務去不了嗎。這不能是我的錯吧。\"


    \"怎麽,你這媒婆撞上這塊榆木疙瘩也作難了吧。這是第幾次失敗紀錄了,小心你的一世清名毀在他手裏呀,嘻嘻。\"郝鋼的搭檔宋大偉湊了過來。


    \"一邊去,沒你的事。\"郝大姐把他推開走到郝鋼跟前。


    郝大姐:\"那姑娘對你其實印象不錯的,就這兩次你失約給鬧的,她說了,上班她侍候人,下班不能再侍候人,她不想每天迴家看不見做好的飯菜和等她吃飯的人。算了,算了,幹我們這行,要你達到人家的要求那可真是難為你,我就不信我這幹兄弟一表人材,就沒有美女喜歡。沒關係,大姐再給你物色一個。\"


    \"算了吧,大姐,我以後迴鄉下帶一個能洗衣做飯的妹子來就行了,城裏的姑娘就免談了。我這一身汗味要麽熏著人家,要麽不會說話冷落了人家。你就別為我操心了。\"


    \"就是,郝大姐,你別在他身上瞎操心了,給我網一個美女呀。\"宋大偉在一旁嘻皮笑臉。


    \"臭小子,你還要我管呀,當我不知道,把人家那個女教師蒙得一愣愣的,人家老媽打電話調查你的底細都打到局長那裏去了。你還想腳踩幾隻船呀。\"郝大姐說完在宋大偉頭上敲了一下。


    隊長進來:\"郝鋼,大偉,馬上出現場,市晨光廠財務室被盜,你們趕快過去。\"


    宋大偉嘟噥著:\"又是那個軍企出事呀。上個月才出了樁命案,那個炸死老婆的工人剛送檢……\"


    郝鋼一拍夥伴的肩頭:\"走吧,你哪來那麽多廢話。\"


    市裏某軍企財務室裏,郝鋼進門一番勘察後,那個坐在角落裏哭泣的女出納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了過去。做筆錄的女出納員表情害怕和慌亂,郝鋼在她旁邊坐下。對站在女出納跟前拿著記錄本的隊友說:\"她太緊張了,一會再做筆錄吧。\"


    \"好吧。\"隊友走開。


    \"你別害怕,來喝點水。\"郝鋼起身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遞到她手裏。女出納員拿著水杯嘴動了動,但沒出聲,低下頭看著手裏的杯子。


    \"財務室幾個人呀。\"郝鋼環顧四周問道。


    \"四個。\"女出納迴答著,仍舊低著頭。


    \"這是你的辦公桌嗎?\"郝鋼指著保險櫃旁邊的桌子。


    女出納抬起頭看了一眼:\"嗯。\"先前緊張的表情已經明顯緩和。


    \"你昨天去銀行取錢了嗎?\"


    \"去了,下午有幾個出差的工程師報銷差旅費。\"


    宋大偉看見坐在女出納身邊的郝鋼那副異常熱情和藹的模樣,在旁邊做起了鬼臉。隊友用筆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他誇張地抱著頭,擠著眼睛。一見女孩就臉紅靦腆的郝鋼也不知哪根筋開了竅,耐心地啟發和安撫著眼前的姑娘,終於使她將全部經過完整地敘述了一遍。


    一個月後,隊長進門就高興地嚷起來:\"郝鋼,大偉,你們這次晨光廠財務室被盜案破獲得漂亮,人家廠裏領導送錦旗來了,現在局長辦公室,馬上要到這裏來了。\"


    郝鋼和宋大偉趕快將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下子全抓進抽屜裏,剛關上抽屜,局長陪廠領導進門來。


    局長進門後見了郝鋼,一臉讚許的笑容:\"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就是負責這起案件的郝鋼,這次除了破獲你們廠財務室被盜案還牽出本市一個屢次作案的盜竊團夥。主要罪犯全部落網,局裏已為他們請功了。\"


    廠長走過來熱情地拉著郝鋼的手:\"謝謝,謝謝,小紀,來把錦旗獻上。\"


    站在廠長身後的女出納員走到郝鋼跟前將手中的錦旗展開伸出去。郝鋼有些惶惶然地接過錦旗,他們四目相對,倆人的臉一下子全都紅了起來。站在局長身後的郝大姐推了一下宋大偉,倆人對了一下眼神,宋大偉衝著郝鋼做了個怪相。


    等人都走後,郝大姐立即詢問郝鋼:\"怎樣,我看你剛才好像找著感覺了。\"


    郝鋼憨憨地笑笑:\"什麽感覺呀,姓啥名誰都不知道,哪來的感覺。\"


    宋大偉擠了一下眼:\"不是吧,我看你小子好像是有點一見鍾情,郝大姐,你沒看見那天人家的超常發揮,收隊的時候一步三迴頭都不知道怎樣甩手了。\"


    \"那你三天後等我的信。\"郝大姐立刻大包大攬起來。


    \"你看看,皇上不急太監急,你行不行呀。\"宋大偉故意激著郝大姐。


    \"我要是三天沒搞定我這工會主席就不當了。\"郝大姐一拍桌子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三天後,剛從警車上下來的郝鋼就被郝大姐叫住:\"郝鋼,給,今天晚上七點,要是再搞砸了我真丟不起這人了呀。\"


    郝鋼接過郝大姐遞過來的紙條,剛一展開宋大偉一把搶了過去,大聲念了起來:\"紀東豔,見麵地點……\"


    郝大姐從宋大偉手裏奪迴紙條:\"臭小子,就知道搗蛋,你結婚那天看我讓人鬧死你。\"


    在那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們相聚了,如果說是郝大姐做的媒,那也算數,但他更相信這是一見鍾情。幾次約會下來,他們已經處於熱戀中了,直到有一天她要郝鋼星期天上她家裏去,父母家人要看這位準女婿,他才想起問起東豔的父母是幹什麽的。東豔隻是笑笑說,是機關職工,父母很隨和,他們也是農民出身,郝鋼把心放到肚子裏。


    星期天,郝鋼到了紀家,進門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東豔的三妹東平低聲地咕嘟一句\"正好一個強勞力\"。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庭的定位不像是與他們平等的家庭成員。東豔父母的態度卻讓他感動,父親紀敬德將他叫進書房。


    \"小郝呀,當了幾年兵嗬。\"


    \"六年。\"


    \"父母都在家,還好嗎。\"


    \"還行,他們身體挺好的,跟我哥住一起,有哥嫂照顧著哩。\"


    紀敬德笑了:\"嗬嗬,你家就兄弟兩個,我這家裏可熱鬧多了,你聽聽,外麵鬧騰著呢。我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在省人民銀行工作了快三十個年頭了。在行長的崗位上也幹了十年了,還有幾年就退休了,到時候退下來一定到你家鄉走走。\"


    郝鋼聽完後張著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銀行行長,財神爺!\"


    \"財神爺,嗬嗬,可以這麽叫嗎,哈哈。\"紀敬德大笑起來。


    郝鋼瞪著兩眼呆若木雞,紀媽媽進來端杯茶放在郝鋼手裏,坐在他身邊說:\"是東豔的主意要讓我們親自告訴你,怕你有顧慮。\"郝鋼這才知道未來的嶽父大人不是普通的機關幹部,而是省人民銀行的行長,在改革開放的今天,金融的分量他是知道的,這是咱省的財神爺呀。


    \"小郝,你的情況你們局長已經告訴我了,刑警隊的骨幹,年輕有為嗬。我喜歡農民的兒子,我就是農民的兒子,老太婆也是農村出來的,這個家呀就是少了點農村的泥土味,寫信讓你的父母來玩玩,這個親家我認定了。\"紀敬德爽朗地笑了。


    郝鋼的拘束不安和吃驚被這一陣笑聲完全衝掉了,他覺得自己方才是多慮了,也許其他的家庭成員不像自己猜測的那樣,但他錯了。


    在豐盛的家宴桌邊,郝鋼被安排在紀敬德旁邊,這就向大家透出一個信息,這個遲來的二女婿被正式認可了。大姐東春拿著五糧液和老白幹出來,宋潮一把接過老白幹走到紀敬德跟前。


    \"來,爸,先給您斟上。\"然後將瓶子遞給東春,拿過五糧液打開瓶蓋來到華源跟前。


    \"華老弟給你滿上。\"欲倒酒。\"哎,你先,你先,謝謝,謝謝!\"華源起身忙不迭地舉起酒杯。


    \"宋潮,今天有客人,應該先給客人斟酒嘛。\"紀敬德有些不快。宋潮的瓶子停在了半空中。


    \"對,對,大哥應該先給客人倒嘛。\"華源放下自己的酒杯,趕忙把郝鋼麵前的酒杯舉到宋潮手裏的酒瓶前。宋潮眼裏閃過一絲不快,一拍腦門:\"看看我,對不起嗬,爸,忘了咱家的新成員了。\"


    \"我喝老白幹。\"郝鋼粗聲粗氣地說。


    宋潮手裏的瓶子又停在了半空中。


    \"好,好,來我給你滿上。\"


    \"我自己來。\"郝鋼拿過東春手裏的酒瓶。


    紀敬德看著郝鋼說:\"哈哈,我這下可有知音了,我老頭子想喝兩口的時候,你可得隨叫隨到,我這兩個女婿說老白幹是鄉巴佬喝的玩意,我們爺倆鄉巴佬到一塊了。\"


    \"我可沒貶意,爸,別多心。\"宋潮盡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快。


    \"好了,老頭子,看看筱筱她們都等不急了。\"紀媽媽指著已經用手在夾菜往嘴裏塞的筱筱和娟娟。


    \"東豔,你自個給郝鋼介紹一下吧。\"紀敬德慈愛地看著二女兒說。


    \"這是大姐東春,省人行《金融報》記者;這是大姐夫宋潮,大學教授,即將下商海遊泳,未來的商界精英,大姐夫,別嗆著嗬。\"東豔開著玩笑。


    \"這是三妹東平,在市工商銀行工作;這是三妹夫華源,市政府辦公室工作。\"華源略一點頭算是招唿。\"這是大姐的筱筱和三妹的娟娟。東風,快出來。\"東豔朝廚房望去。


    \"來了,來了,最後一道菜,我們紀家的傳統節目上場,紅燒扣肉。\"小兒子東風端著大盆放到桌子中央。


    \"這是小弟東風,在市建築公司工作,搞建築設計的。\"


    東風將郝鋼拉到一旁:\"喂!我們家三朵花中最好的一朵交給你啦,好好珍惜,委屈了她,我揍你。\"郝鋼憨憨地笑笑:\"哪能呢。\"


    又是一個月色皎潔的夜晚,郝鋼和東豔在江邊,江風陣陣帶著絲絲涼意吹來,東豔依偎在郝鋼強壯的臂彎裏。


    \"你喜歡我家嗎,我爸媽可喜歡你啦,鄉巴佬。\"


    \"愛屋及烏,不喜歡也得喜歡。\"郝鋼拖著長腔。


    \"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其實我也不喜歡大姐夫和三妹她兩口,總是放下眼皮瞧人。三妹從小就心眼多,我小時候經常被她捉弄,為她背黑鍋。三妹夫剛結婚時還不錯,整個家庭婦男,家務事裏裏外外給包攬了,後來三妹分了房搬走以後,華源調到市政府辦公室,家裏也請上小保姆了。大姐人挺好的,事業心太強,整個大忙人。筱筱從小就跟外婆長大,她跟我比跟她媽還親。我媽心髒不好,病退好多年了,我就成了小保姆,其實我也挺愛做家務,挺愛孩子的,高中畢業後我就進廠上班了。這幾年工廠效益不太好,軍品生產線停了,民品又上不去,再這樣下去工資都沒得發了。\"東豔閉著眼睛聊著。


    \"你大姐夫好好的教授不做,幹嗎要下海去?\"


    \"他這人嗎,自認為是懷才不遇,這兩年經商下海的多得是,他早就來勁了,說他要幹一番大事業,要出人頭地掙大錢。總之他和華源一碰頭就拱一堆去了,學校早晚是留不住他的。\"


    \"我總覺得他們倆眼睛後麵還有一雙眼睛。\"


    \"我隻有一雙眼睛就行了唄,管人家幹啥,你職業病。\"東豔戳了一下郝鋼的腦門。


    \"你爸怎麽管那麽多,連你姐夫跳槽都要管。\"


    \"我們家是大事爸說了算,當年我姐結婚就因為姐夫是大學教書的,這女婿是他挑的,他是碩士研究生,家裏學曆最高的。其實我們家那兩位女婿多半是衝老爸進門的,爸爸的老朋友老部下在省、市政界任要職的不少,華源和三妹結婚不到一年,就從小職員調進市委辦公室,其實好多事爸並不知道,他這張虎皮的利用價值大著呢。小弟也在想自己出來幹。\"


    \"你們家誰都比我掙錢多,比我有能耐,你就不怕跟了我這窮警察受窮一輩子。\"


    \"我是衝你這個人來的,我能預知未來,我是你的福星,我有相夫命。\"東豔合掌裝出祈禱樣。


    \"那你預測能給我生幾個兒子。\"郝鋼將東豔摁倒在地上。


    \"至少兩個。\"東豔格格地笑起來。


    東春從廚房出來,擦拭著雙手,看見正坐在玩遊戲的兩個女兒身邊發愣的郝鋼。


    \"郝鋼,來。\"東春一招手,指了指書房。


    郝鋼從往事的迴憶中轉過神來,輕輕拍了一下兩個寶貝的小腦袋,起身走了過去,正碰上從臥室出來的紀敬德,他看見書房門口站著的東春。


    \"嗬,你們倆又……\"


    東春一捂嘴,衝著父親一笑,一下子把郝鋼拽進書房,掩上門。


    \"神神秘秘地,又搞什麽名堂。\"紀敬德小聲地嘟噥著向客廳走去。


    \"大姐,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的案子已經結了,宋隊長他們讓我給你致謝呢,你給他灌的那些金融專業知識派上用場了,真沒想到一個正常的財務審計牽涉出這麽大金額的金融犯罪案來。你還得給我講講,銀行會計檢查為什麽那麽幾年都沒有檢查出問題,是有關製度不完善,還是其他原因?市中國銀行整個會計科的人員全陷進去了。平常就沒有一點征兆!\"


    \"這有什麽奇怪的,凡是銀行的會計聯行出案子,多數都是窩案,一個人做的話難度要高得多,那得要是會計主管技術骨幹之類的高才,還要有作案環境,就是記賬員的簽章,聯行的密押起碼牽連三個人甚至四個人的工作程序。\"


    \"這麽複雜,你就以這起案件為例,給我講講。\"


    \"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你先滿足我的要求,我再滿足你的。講講,大姐,過幾天要開案情分析總結會議,你讓我也露兩手呀。\"郝鋼耍起賴來。


    \"好吧,就以這次的案件為例,案發時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八個月沒和銀行對賬了,銀行也沒給對賬單。為什麽不對賬,因為企業財務賬上有鬼;銀行為什麽也不給企業發送對賬單,因為賬實不符。明白了問題所在吧。\"


    \"不太明白。\"郝鋼有些犯暈。


    \"那我們就來一次模擬作案,這樣你就能搞明白了。\"


    \"行,我們來一次,你講。\"郝鋼仔細聽著。


    \"先從銀行方麵說,首先,銀行的會計上作案首先要找目標,就是找資金沉澱量大、但財務管理混亂或不規範的企業,如眼前的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然後呢,虛擬一個賬戶賬號,這是第一步;等目標的聯行報單進賬後修改收款人的名稱和賬號,這是第二步;這第三步呢就是把資金部分或全部入賬到虛擬的賬戶上,然後從虛擬的賬戶上轉到預先在外麵某個銀行開設的臨時存款戶上,然後取現金,就算大功告成了。如果資金往迴轉也順著這套程序反向操作就會在預定時間神不知鬼不覺地迴來,不過還要適時修改發送到企業的對賬單,讓企業認為他賬上的錢一分不少的在那兒呢,其實賬上的八千萬隻有三千萬,那五千萬在虛擬的賬戶上轉出去了。轉幾個圈子再迴來,也許一個月半年一年,也許幾十萬幾百萬幾千萬甚至幾個億。誰拿著做本錢什麽大事不能幹。短線炒股、買賣期貨等等。這就要會計主管、記賬員、聯行管理員、事後複核員的合謀協作,或者是銀行本身的內控製度管理不嚴,會計主管利用給他人代崗或其他會計人員工作責任心不強才會發生的案件。\"


    \"哇!這麽容易呀,比搶金庫還厲害!可怎麽應付部門檢查呢?\"郝鋼的興致被提起來。


    \"檢查?哼!銀行會計常規檢查隻要是六相符就算過關。這第一賬賬相符,就是總賬和分戶賬相符。能不相符嗎,進賬的資金我想分到哪個戶頭都行,隻要總量不變一定做得和分戶賬相等;這賬款、賬據、賬表、賬實、內外賬這幾項也都是能做假的,隻要是本單位會計檢查搞抽查流於形式不搞逐筆核對,企業財務管理不嚴或本身財務人員就有挪用和監守自盜的現象,對與銀行的內外對賬核對工作敷衍了事或不經常進行那就一定出事。這次的案件就是因為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財務科長和主辦會計挪用公款炒股賠了資金迴不來被暴露的,審計部門介入才牽涉出來往賬上的在途資金問題,他們已經八個月沒和銀行對賬了,銀行也沒給對賬單,這下可好老鼠拉火鏟大頭在銀行哩!這下弄明白了吧。\"


    \"這我可全搞清銀行的門道了,宋隊長他們到與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有資金往來關係的好多個酒廠了解情況,兩年來市中國銀行會計上那幾個家夥累計挪用省冠華酒貿有限公司聯行資金達一億三千萬,現在還有三千萬在期貨市場上套著迴不來呢,銀行和企業兩方的會計科長都畏罪自殺了,一個服毒,一個上吊。我當時就搞不清楚,這麽多錢是怎麽弄出去的。\"


    \"現在搞清了吧,該說我要了解的事啦。\"


    \"完了,完了,又上了一課。你說,想知道什麽。\"


    \"我想了解的是現在鬧得滿城風雨的臨江拆遷區槍擊案的事。\"


    \"這事,現在是這樣,上麵壓下來想盡快結案,我們也覺得有蹊蹺,主要是那個打死人的聯防隊員找不著了。這事就怪了,刑警隊的宋隊長懷疑是一宗殺人滅口案,可沒證據,案發現場是臨江已搬完住戶的拆遷房,那麽偏的地方去偷什麽呀,周圍也沒有什麽住戶,要偷也會去找有錢人住的地方偷吧。\"


    \"我給你提供另一條思路線索,這幾年來總在大年三十到我們家給爸送年貨的那個老鄉賈仁你知道嗎?\"


    \"知道,怎麽啦?\"


    \"在臨江拆遷區槍擊案發前半個月,我們市人民銀行大院被盜過一次,其中就有賈仁家,報案失竊的都是珠寶首飾,說是值十好幾萬元,當時弄得單位沸沸揚揚的,後來沒過幾天又不吱聲了,他老婆給單位的人說沒丟什麽值錢的,那些首飾大多是仿製品,不是真貨,群眾議論紛紛。\"


    \"對了,那次被盜涉及三個單位,銀行、市政府、還有公安局,當時就數他家鬧得最兇,後來說失竊金額不大,宋隊長他們的專案組也就沒怎麽理會了。\"


    \"給你看一樣東西。\"東春拿出一個信封。


    \"這是給爸的信呀。\"郝鋼看了信封說著。


    \"你看看內容。\"東春神秘地小聲說。


    郝鋼抽出信紙認真看起來,片刻,他抬起頭。


    \"要是這信上所舉報的是真的,那這個賈仁真算是狗膽包天了,敢動用運鈔車走私煙草。可這人怎麽把信寄給爸呢,可以寄給有關部門立案查處呀。\"


    \"我這陣子調查了解過了,賈仁這幾年早把老爸當虎皮用了,市人行的人誰都知道他是我們家老鄉,當初他轉業時是分到縣支行的,是老爸把他留在了市分行做金庫守押員。誰知幾年下來他已經是城市信用聯社主任了,也就是現在剛由市城市信用社合並組建的城市商業銀行的總經理,連年的先進單位領導,存貸款任務完成每年都名列全市金融係統前茅。這樣的人能輕易告倒他嗎,可能是想讓老爸了解他的另一麵,才舉報到老爸跟前吧,沒準人家也給有關部門寄了的。\"


    \"那你是說假若這信上所說的都是事實的話,賈仁就的確是被盜了那麽多珠寶,被打死的小偷很可能是盜案的竊賊。可能,太有可能了,現在社會上做走私生意的大多都是有黑道背景的,弄死個人那是小菜一碟。可是以這樣堂而皇之的手段弄死那還得……\"郝鋼越往下想,眼睛越發瞪大起來。


    \"得要有公安局、市政府等部門對事件的不追究,不擴大,最終達到不了了之。\"東春小聲地補充著。


    \"可案子現在不就是在往這個方向走著的嗎?\"郝鋼一下子拉著東春的胳膊。


    \"大姐,真不愧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理論上是可以這樣推斷的,但我們得尋找出證據來支持我們的推理。\"


    \"還有要找出公安局裏和市政府裏是誰要急切了結此案,他們和死者有無關係,我總想不是一個賈仁那麽簡單。\"


    \"我迴頭就和宋隊長碰碰。大姐,你改行算了。\"郝鋼開起了玩笑。


    \"福爾摩斯探案全集我中學時就讀過無數遍了,我以前可是偵探迷,不信你問爸。我的強項可不隻是金融法律和新聞。\"東春有些得意。


    \"那這信你給爸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這會給了他隻能是添堵。那個賈仁可會做麵子文章了。我想過一陣子再說,我們抓緊把這事弄個明白。\"


    \"不管咋樣,這事你幫忙給我盯緊了這頭,那個賈仁每次到家裏來從不和我對眼神,不知道為什麽他和東風華源他們倒是談得來,大姐夫和他關係也不錯。\"


    \"別提他,跟我無關。\"


    紀敬德推門進來,慈愛地看著他們倆。


    \"我的兩個大偵探,交流完了吧,吃飯了,每次你們來都要占用我的書房,我可是放了錄音機的。\"


    \"爸,你沒能有個做偵探的女兒,卻有個做偵探的二女婿,知足了吧?\"


    \"走吧,吃飯。\"東春拉住父親的胳膊走出了書第10節


    10


    自丈夫辭職下海到證券行業後,這幾年紀東春覺得和宋潮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夫妻之間常常是你迴家我剛出門,你出門我進家門,由於都在外麵就餐沒有吃飯的相聚,沒有夜晚的同眠,家就名存實亡了。俗話說煙火煙火,沒有煙火家就得蔫火。一個忙字把相互間那一份情感置換出來。大凡貌合神離的夫妻多有成功的男人或者女人,那是因為將感情投入到了事業上。用事業的成功去填補心靈深處那一塊情感空間,如果此時此刻恰遇讓人心儀的男人或女人,就難免演繹出讓人魂牽夢縈的愛情故事。


    長夜漫漫,紀東春躺在床上,這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眼下她正處於情感的進退維穀間。半年了,一百八十個夜晚,她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眼前閃現的都是同一個場景,耳邊縈繞著的都是同一支曲子。她真有些怨恨那場同學聚會的組織者張平,要不是張平不由分說的強迫,她不會在百忙中去湊這個熱鬧,也就不會遇見那個讓她竭力想忘掉,而確實快要忘掉的人。


    半年前,在張平的生拉硬拽下參加了那天的同學聚會,二十多年後又重逢的高中同學們,多數早已變得對麵相逢不相識。聚會的第一個議程就是自我介紹,當東春站起來說:\"紀東春,新聞記者。\"


    \"誰不認識你呀,文娛委員,我們的校花。\"


    同學們哄笑起來。


    東春有些難為情地坐下。


    接下來的唱歌跳舞東春都不想參加,她靜靜地坐在舞池邊的靠椅上,喝著淡淡的茉莉花茶,看著同學們的狂歡,腦子裏卻在想著即將完稿的新聞特寫的標題。


    \"東春,你看這是誰?\"張平帶著一個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勻稱,麵容清臒的男子走過來。


    \"東春,你好。\"


    \"你,怎麽是你!\"東春有些驚訝了。


    \"哈哈,我們校的金童玉女相聚了。\"張平在旁邊打趣著。


    \"張平,過來一下。\"有人在喊。


    \"好了,你們慢敘友情。\"張平湊到東春耳邊悄悄地補了一句,\"也許是愛情。\"


    \"去死。\"東春狠瞪了張平一眼。


    \"你不是去新疆了嗎?\"


    \"剛迴來兩個月。\"


    四目對接,東春欲言又止,就這樣默然相對,東春好像聽得見自己的心跳,端茶的手也微微顫抖。


    \"你工作好嗎?\"


    \"好,你呢?\"


    \"還行,你家人好嗎?\"


    \"嗯。\"


    \"馮濤,你小子什麽時候迴來的?\"


    幾位男同學圍了過來。


    東春見大家七嘴八舌地圍住馮濤,她悄悄地起身,靜靜地離開,但她感覺有雙目光灼熱地襲擊著她的背影。


    東春躺在床上,耳邊仍縈繞著那首和馮濤合唱的《蘆笙戀歌》。同學聚會的壓軸戲是張平一手導演的,他拿出一個精致的通訊錄。


    \"同學們,靜一靜。\"他做了個籃球賽暫停手勢。


    \"請大家翻開剛給你們的同學通訊錄的扉頁聽我讀一讀這段濃情寄語。\"張平清了清嗓子。


    \"當您翻看這一串串熟悉的姓名時,那早已遙遠的夢會在眼前清晰。在心海中那一片寧靜的港灣裏,你保留的人生花季時分那一份純真情感的暖流,或許在此輕泛漣漪。此刻,你可以忘卻都市的喧囂,忘卻人生旅途的煩惱,給他或她捎去一聲問候,請撥——\"


    \"119!\"大家一齊喊起來,接下來是一片哄笑。


    \"下麵是我們班的文體委員傾情奉獻一首情侶對唱《蘆笙戀歌》,大家熱烈鼓掌。\"張平走到馮濤跟前,\"哥們兒兒,看你的了。\"


    馮濤還是那樣靦腆地笑笑。張平又走到東春跟前:\"給個麵子啦。\"


    \"你,你討厭,我不會,你怎麽這麽霸道。\"東春在張平背上狠擂了一拳。


    張平將倆人往中間一推,將話筒硬塞在東春手裏。\"別掃大夥興,湊合唱吧。大家鼓掌給點鼓勵。\"張平怪聲怪氣地嚷著。


    音樂聲起,東春和馮濤對視一下,東春定下神唱了起來。\"阿哥阿妹情意長,好像流水……\"


    甜美,蕩人心懷的歌聲是那樣默契,那樣和諧,東春感覺二十多年前那份柔情悵然入懷。


    幾天後,馮濤打了好幾個電話到報社來,東春覺得自己平靜的感情生活正在受到衝擊,她在度過幾個不眠之夜後,終於接受了馮濤的約會。


    橙黃色的小台燈將兩個人的身影印在牆上,在馮濤簡陋的宿舍裏,東春仿佛又迴到了豆蔻年華,馮濤身上散發出的難以忘懷的氣息使她感覺熱血漸漸湧到臉上。


    \"二十多年了,你還是這麽美。\"馮濤望著對麵坐著的東春,感歎地說。


    \"別恭維我了,已近不惑之年,秋天的女人。\"


    \"情人眼裏出西施,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付出了一生的代價。\"馮濤憂鬱地說。


    東春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馮濤:\"至於嗎,天涯何處無芳草。\"


    \"可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之,你是我的初戀,我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到了烏魯木齊教育局,那時,父親的右派問題已經不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時,你突然訂婚,決定嫁給碩士,我隻好望梅興歎。\"


    \"你怎麽那麽清楚,你一直都在關注我?\"東春吃驚地凝望著馮濤。


    \"我雖遠在新疆,但你卻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


    \"哇!張平,一定是張平,可他卻從未提起過你。\"


    \"你知道,我倆從小一起長大,是可以兩肋插刀的鐵哥們兒兒,我去新疆時他曾對天發誓代我嗬護你,等待時機,讓我卷土重來。\"


    東春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她這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張平總跟影子一樣在自己周圍轉悠。大學同窗,畢業後同迴省城,在張平被單位送到北京行政學院進修一年的時間裏,她告訴張平一定要等他三個月後迴來才和宋潮舉行婚禮、要他做伴郎時,張平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後那一聲嘶叫,她當時還以為張平又在出洋相,誰知竟是……


    \"你為什麽那麽懦弱,你當年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這份感情,為什麽不?我恨你!\"東春捂著臉痛哭起來。


    馮濤沒想到真相說穿後會是這種結局,他有些語無倫次,手足無措了。


    \"我,我總覺得當年你我的家庭背景懸殊,還有我父親的政治問題使我們之間成為不可能,我開不了口嗬。當我覺得有資格向你求婚,將這份埋藏已久的情感向你傾訴時,張平來信說晚了,他失職,對不起我。唉!也許是天意吧。\"馮濤單腿跪下,拉開東春捂著臉的雙手,將紙巾遞在她手上。


    \"你知道嗎,因為你的懦弱,我隨便把自己嫁了一個不愛的人,你知道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生活是怎樣地苦嗎?\"東春抽泣地說著。


    \"我知道,我何嚐不是,因為對你的絕望,我在你做新娘的那天晚上,喝了個酩酊大醉,在烏魯木齊的大街上徘徊到淩晨三點多鍾。我找不著迴家的路,我找不著家,我沒有家了,要不是一個出租車司機認出我是市政府的馮秘書,將我送到市政府傳達室,我那天得睡在大街上。因此,我還寫了檢查挨批評。\"


    東春漸漸止住了哭泣,這才仔細審視馮濤,雖然昔日年輕倜儻的風采已漸逝去,但卻平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輪廓分明的臉龐,筆直的鼻梁,淡布著幾痕血絲的雙眼仍是那樣散發著灼熱的目光。


    \"那你後來找到合適的人了嗎?\"東春訥訥地說。


    馮濤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合適,我想世界上沒有合適我的人了,我最合適、最默契的能合二為一的另一半已經離我遠去,我已經不可能複圓了。\"馮濤用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


    \"那你現在?\"


    \"獨身嗬,這樣也好,無牽掛,這不說走就走,調迴來兩個月了,弟弟的宿舍讓給我,他分了單元樓,這兒就是我的天地啦。\"馮濤自嘲地說。


    東春眼裏閃著淚花,她覺得馮濤成了她的債主,可這一世情債她卻怎麽個還法呢?


    如梭的日子,轉瞬閃過,半年多了,東春一次又一次地拒絕著馮濤的約會,盡管這是一種違心的拒絕,痛苦的拒絕,可馮濤的固執卻讓她無所適從。她無數次地捫心自問,真的希望馮濤的心早日結束流浪另有所屬嗎?答案是酸酸的。張平也偶爾在電話裏有意給她談起馮濤遭遇圍追堵截的狼狽。在省經濟工作會議的會場休息廳裏,不時飄過耳邊的對這位本省政壇新星的議論,在才華橫溢後麵大都加上了對他人格魅力的讚賞。各黨政機關那些平時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女幹部,在一起哄堆議論起優秀的男人來,那副色迷之相,讓人直冒雞皮疙瘩。\"我這輩子算是錯過了,可還有侄女,一定要讓我家的女人前赴後繼讓他成為我家裏人。\"聽到這些,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醋味來。而大庭廣眾之下她和馮濤的四目相對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想起一首流行歌曲《你的眼神》,那恰如其分的歌詞,將他和她的心態表達得淋漓盡致。東春這才意識到這麽多年心底的那個影子,早已悄然播下了一顆無可名狀的情感苞芽在自己心中,是由於時空的距離像那寒冬大地的凍土層,嚴實地封住了它的生長,而眼下在時而從電話裏傳過來那充滿魅力的磁性男中音的滲透下,它卻有破土而出的趨第11-12節


    11


    車門打開,華源扶著步履蹣跚的張副市長跨上了賓館台階,大廳裏出來的兩個服務生急忙跑過來幫助,將張副市長扶到房間床上安排好,華源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華源坐下歇了一口氣,急忙拿起電話。


    \"東平嗎,晚上我不迴來了,陪同張副市長接待外地開發商座談招商引資項目,酒桌上張副市長被放倒了,剛睡下,我得陪著。娟娟在嗎?\"


    \"爸爸,你怎麽又不迴家?\"電話那頭傳出娟娟稚氣的聲音。


    \"爸爸忙,乖,聽媽媽話,早點睡覺。\"


    \"你的工作就是吃飯喝酒,媽媽說得是嗎?\"


    華源笑了:\"什麽呀,你媽她亂說的,好了,親親爸爸。\"


    電話那頭傳出親吻聲。華源掛上電話,盯了一會天花板合上了眼,他的確感覺太累了。


    紀家三女婿華源是全家人公認的天下罕見的細心人。自結婚後一家大小衣食住行,家務瑣事,全是華源一手包攬,從結婚進紀家門後,華源就打定主意做好這個倒插門女婿,他的表現也是出色的,政府機關紀律都較鬆懈,他常常是幫丈母娘把家務做完,最後一個去上班。由於紀媽媽一直都不同意請保姆,家務以前都是讓孩子們分擔,大女兒東春結婚搬走以後,二女兒東豔、三女兒東平和兒子東風各有分工,也不讓老太太多幹活,隻是買好菜,洗切好,做好飯,東風下班迴來炒菜。自東平結婚後,華源就把一家人的洗衣工作全包攬了,打掃衛生、飯後洗碗,漸漸地開始取代東風掌勺。在東風的不斷指導下,終於全權擔當主勺。紀家的口味比較簡樸,加上華源大概有這方麵的天賦,結婚不到半年,他已在這個家庭中獲得了\"一流家庭婦男\"的稱號。華源的細心是罕見的,紀敬德出差以往都是紀媽媽拾掇應備物品,現在不用操心了,就連牙簽餐巾紙都不會忘記帶的。他連每月東平和東豔例假衛生巾的用量、時間都掌握得恰到好處,油鹽電氣的節約上也做得非常到位,既不小氣,也不浪費。而且還織得一手好毛衣,當初他給東平的見麵禮就是親手織的一件毛衣,讓東平的女伴們羨慕不已。進紀家門後,全家人的毛衣都不再買了,全是華源親自織就,根據各人的年齡,選擇不同的花色和款式針法,又結實又時尚,樂得紀媽媽逢人就顯擺誇耀。但在紀敬德眼裏,男子漢應該在外麵頂天立地,不時的他也給華源吹吹風。


    \"華源嗬,你就不想在事業上幹點什麽嗎,怎麽總對女人幹的事那麽用心。\"吃完飯,紀敬德坐在沙發上翻弄著報紙。


    \"爸,我能幹什麽大事,把這些小事做好我就覺得挺不錯的。\"華源沏上茶端到嶽父手裏,拿起沙發角上的毛衣織起來。


    \"三姨父,我的毛衣快織完了吧。\"筱筱蹦跳著過來趴在華源身邊。


    \"就完,最後一圈收針,好哩,來試試。\"


    筱筱穿上新毛衣,高興地直嚷:\"外婆,二姨,看我美不美。\"樂顛顛地跑到二姨屋裏。


    紀敬德感歎地搖搖頭:\"哎,人嘛,各有所好,不過我看你還是多省些時間來看書,這樣對你將來有好處。\"


    \"是,是,爸,我已經報考上黨校的大專班了,我上黨政專業。\"


    \"哦,這樣好嗎,以後家務事你可以少做些,讓他們自己洗衣服,特別是東風,什麽臭襪子、內褲都扔給你洗,太不像話了。\"


    \"沒關係,我上班看書,不耽誤下班時間。\"


    東平結婚兩年後,單位新宿舍竣工,按工齡分房,東平分到遷出的舊宿舍,一室一廳,華源不願搬,可東平堅持要搬,說是不願意讓他侍候一大家人。搬家前兩天,華源把家裏的衛生徹底地打掃了一遍,該洗的都洗幹淨放好。紀媽媽好個感動,叮囑一定要常迴來看看。東風卻坐在沙發上對東豔說:\"二姐,又要有勞你給我洗衣服了。\"


    \"懶豬,還不給媽找個洗衣服的迴來。\"東豔沒好氣地說。


    \"嘿!這是媽給你的艱巨任務,你還沒給我匯報進展如何哩。\"東風脫下襪子順手扔到東豔身上。


    \"討厭鬼,我擰下你的耳朵。\"姐弟倆在屋裏打鬧起來。


    華源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自從調到市府辦公室,他很快就以處事有思想、有能力,沒架子獲得機關上下領導及同事的稱讚。他的細心在工作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對領導的意圖、心理的揣摸也能恰到火候。外出檢查工作他對各位領導關懷備至,既周到又不顯奉承。此刻,他正在賓館為躺在床上已酩酊大醉的張副市長打掃吐得一地的髒物,剛坐下打個盹,床上那位就吐了一地,服務員捏著鼻子走進來。


    \"把拖把給我,小同誌。\"他從服務員手裏拿過拖把。


    \"這,合適嗎。\"服務員有些難為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禽滿四合院之一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務聽淺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務聽淺言並收藏禽滿四合院之一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