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群人聽了超雄老奶奶的話,本來在一旁裝死的,因為從眾心理,少了幾分害怕,也全都跟著附和——


    “是啊,肯定是陸珩心機深沉,跟律師裏應外合!”


    “我們質疑這份遺囑的公正性,對於遺產分配全然不接受。”


    “夏叔留下這麽多錢,憑什麽我們不能分一杯羹?”


    ……


    一時間,本是莊重嚴肅,合該安安靜靜的場合,變得跟早晨充滿爭搶的菜市場一樣嘈雜。


    不過麵對人高馬大,身軀如銅牆鐵壁一樣的保鏢,他們也隻敢在外沿吵吵嚷嚷,宣泄著不滿。


    即使身處此情此景,被如此不堪的造謠和辱罵攻擊,年輕律師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他隻是抬手推了推略微滑下的眼鏡,將其又精準地置於眼前,以便正常“發揮”。


    他的臉上仍然揚起職業化的笑容,仿佛是在安撫眾人,滿是專業和自信,隨後不緊不慢地開口:


    “各位家屬,我理解你們此刻的心情,這確實是個敏感而複雜的問題。”


    語氣平和,透過厚厚的鏡片,眼神中還流露出理解與同情,不過,當然不是對於這群人沒得到遺產的同情。


    接著,他又重複先前的步驟,翻開手中的文件,隻是這一次,每翻一頁都故意放慢速度,隻是他想盡力展示清晰的白紙黑字,對方再好的視力也做不到隔著十米的距離識別到具體內容,當然,這也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


    “根據這份經過公證、具有法律效力的遺囑,遺產的分配已經有了明確的指示。”


    語氣堅定,手指輕輕劃過遺囑上的關鍵條款


    律師的目光逐一掃過家屬們的臉龐,繼續說道:“我知道,情感上可能難以接受,但法律是公正的,它要求我們尊重逝者的最後願望。每一項分配都是基於逝者生前的考慮和安排,我們應當尊重這份遺願,讓逝者得以安息。陸珩先生作為夏斯仁先生的獨子,這樣的結果自然合情合理。


    以及,請您謹言慎行,惡意造謠中傷,是要付法律責任的,到時候隻會得不償失。”


    對於這群人,講道理自然是行不通的,律師說的這些話,不過是遵從一貫的流程,走個形式。


    陸珩就那麽散漫地坐在那裏,撐著下巴,一言不發地看著跳梁小醜們不依不饒,爭論不休。


    垂下來的頭發仍然遮住了身邊人的眼睛,讓人無法檢測到他的情緒波動,猜不透他對於此事的真實想法。


    再怎麽精彩的好戲,也終究是要落幕的,何況,最高潮的一刻,還需要最後的主角登場。陸珩也許是看夠了熱鬧,原本屈起的長腿終於得到解放,驅使他走到律師旁邊,直直地麵對白臉的對手戲演員,開始了他的表演:


    “唉,大伯母,堂哥,好久不見,是這個叫法,我應該沒有記錯吧?如果有,那真是抱歉,冒犯了,畢竟一別經年,二位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他目光揶揄,似笑非笑地看著戲份最多的母子二人,先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遍年長的那位,再把目光緩緩移向跟他年齡相仿的男人,


    “堂哥,我出國的那年,你還意氣風發地在機場送我,跟我說什麽華國的古話,是什麽來著……‘風水輪流轉’?


    現在你怎麽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讓我這個一直關心你的人很是傷心啊。你也知道這麽些年我在國外,還是結識了不少權威的腎內科專家的,要不給你介紹介紹?還是說,應該帶你去找些經驗豐富的男科醫生?”


    “萎靡不振”,都是含蓄的說法了,在座的都是久經風月的老人,自然明白男人在明示些什麽。原本隻是看熱鬧,不方便開口的眾人,也有忍不住笑出聲的,配合那人一臉的菜色,嘲諷意味十足。


    陸珩才不管有人破防了,撫了撫左耳的十字架,手指的陰影暫時遮住了鴿血紅的鋒芒,但卻怎麽也擋不住唇槍舌劍,


    “雖然我也看不上夏斯仁留下來的這一堆破爛,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作為他唯一的兒子,我還是勉為其難地到場,來給他盡最後的孝道,他的遺囑,我又怎麽好不遵從呢?


    唉,說起來,他除了當初貢獻了一顆小孩生成子,確實也讓我繼承了一部分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不然就他這個孕期出軌,婚內男女通吃,亂搞破鞋,拖著一大家子極品親戚吸血的鳳凰男,死了之後的墳頭是見不到天地銀行發售的錢幣的,我還是太孝順了。”


    他說的沒錯,確實也隻是繼承了“一部分”傳統美德,什麽“尊敬長輩”在他這兒是完全行不通的,不會留一絲一毫的情麵。


    家醜不可外揚,但很明顯,陸珩不覺得自己是那一家子的人,而且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他樂意當喜劇片的導演,就這麽明晃晃地把所有內幕全都宣之於眾,當然,這也不算是什麽內幕,公開的秘密罷了。


    一切不堪都被點破,聰明人想著如何才能悄無聲息地全身而退,但,看不清局勢的人永遠都身處迷霧,妄想著用一點微弱的燈光破局。


    陸珩感覺自己說了這麽久以來最長的一段話,也不想再跟他們多廢些口舌了,給了身旁人一個眼神——


    得到指示的年輕律師心領神會,不知從何時,從何處又掏出一份文件,開始陳述。


    緊箍咒念了這麽多年,也隻記得一句“唵嘛叭呢咪吽”,數十頁的文件,念下來也隻聽得清最關鍵的


    “請求法院依法確認被告夏嘉犯有貪汙受賄罪,並立即對其作出革職處理……要求被告夏嘉承擔因其貪汙受賄行為給公司造成的全部經濟損失……請求法院依法追究被告夏嘉的刑事責任……”


    本來還氣勢洶洶叫囂的兩人,這下沒了主心骨,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身體直直地垂下。


    他們徹底清醒了,並且,一向愚蠢的腦子這迴清楚地告訴了他們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看著那人明明是在微笑,卻又異常冷漠淡然,就連至親死在麵前都激不起一絲風波的雙眼……


    他們明白,一切全完了。


    (晚上應該還有一更,別走丟了,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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