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一語成讖,當晚,周國使臣就麵見元淳帝,直言周國可在議和條約上適當讓渡條件,隻不過,這和約簽定的前提,是謝昭必須隨使臣返迴周國。


    和約上給的條件十分誘人:梁國無需向周繳納任何歲銀、允許邊境互市貿易、雙方以吳縣—洛河地區為界,三十年內皆不得出兵……


    也就是說,梁國可以在保持其自身獨立的情況下,借助周國之勢發展經濟,三十年和平,足以讓梁休養生息,以此壯大了。


    並且其實也不算完全單方麵的讓渡,對於急於擴展南部疆土的周國來說,這何嚐不是一種戰術的調整,穩固北方以集中兵力遠攻南部,從而雙方都互惠互利呢?


    簽了這和約,梁國得到的好處無法估量,可偏偏,元淳帝不會輕易地點頭同意,畢竟,他們要換走的當事人如果不同意,他跟那些暴君又有何區別呢?


    隻是,還沒等他焦頭爛額,躊躇滿麵地去詢問,當事人自己便找上門來了。


    “陛下,臣同意跟他們去周國。”


    “可是扶光,我們自幼一同長大,自然知道,你的誌向不在那後宮,囚籠怎配禁錮你放縱的靈魂?若是你真去了周國,就算是兩情相悅封了君後,又如何呢?真真是因為要做菟絲花而迷失了自己嗎?”齊玉在一旁焦急地說道。


    的確,他和謝昭很像,都是不肯服輸,一身傲骨的人,所以他才會隱瞞和祁政的關係,繼續做丞相,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縱橫捭闔,不負理想。


    元淳帝也抱著同樣的想法,隻是,他們憂心的對象卻似乎並不在意,還是那副淡漠的模樣:


    “我知你們的顧慮,隻是,務必相信我,也相信陸玄。”


    元淳二年冬,兩國條約在梁國都城西京正式被簽訂,史稱“玄序之盟”。


    自這年起,周梁便和睦共處,歲月流轉,和平綿延數百載。此間,兩國疆域之內,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


    兩國邊陲,昔年烽火連天之地,如今已是商旅絡繹不絕,貿易繁榮之景。梁國之駿馬、鐵礦與玉石,源源不斷輸往南部;而周之絲綢、茶葉與陶瓷,亦深受梁國百姓喜愛。經濟交流日益頻繁,互通有無,共同繁榮。


    文化交融亦有,詩詞歌賦,互作互鑒,陶醉其中;武術舞蹈,大放光彩。使者往來頻繁,傳遞著和平與友誼的訊息。


    數百年間,周梁兩國如同兄弟般親密無間,攜手共進,共創輝煌,締造和平,實乃百姓之大幸,天下之大幸也。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謝昭剛踏入周國準備的馬車,便發現,車廂內,還坐著一個笑容滿麵的男人,明明是冬季,這裏卻彌漫著春天的氣息。


    謝昭黑線:“在下哪來的殊榮,讓大周陛下竟親自……迎接?”


    陸玄沒有迴答,他今天就會把謝昭名正言順的拐迴自己的領地,雖然不是以他最想要的那種方式,不過,也算是如願以償。因此,謝昭陰陽怪氣,他也不反駁,反而是厚臉皮地向前,把對方攬到自己的懷裏。


    “這便是周國的待客之道嗎?”謝昭冷冰冰地說道,陸玄隻好僵在那裏,委屈巴巴地說:


    “我想你了。”


    這句仿佛示弱一般撒嬌的話從一個權勢滔天的男人口中說出,帶給謝昭的滿足感是極大的,他不由得心中一軟。


    “哦,知道了。”


    這其實已經是同意親密的表示了,陸玄欣喜地靠在愛人的懷裏,馬車並不窄,反而是十分寬敞,氣勢磅礴,隻是,兩個高大的男人非要緊緊靠在一起。


    或者說,是陸玄小鳥依人地靠在謝昭懷裏。


    車輪一刻不停地轉動了些許時日,終於是停了下來得以歇息。


    馬車並沒有停靠在周國的皇宮,而是京都一間宏大的府邸。除了自己的親信外,沒人知曉梁國謝扶光的特殊身份和陸玄真正的目的。


    隻是,當初謝昭畢竟在宮廷內住了大半年時光,雖隻有深宮之人識得,可畢竟人多眼雜,若是讓有心之人知曉他便是宋國當初進奉的男寵,又差點兒成為了大周君後,朝堂之上免不了又是一番腥風血雨,況且,謝昭也不願意被困在深宮之中。


    因此,陸玄忍痛讓謝昭住在宮外,而不是在太和殿,待在自己身邊。


    謝昭不是以梁國使臣的身份踏入周國的土地的,而是身為能人誌士,被熙和帝賞識從梁國要來,入朝為官的。


    謝昭甫一入朝,便被封為工部尚書,起初朝中還有些老古板輕視他,認為皇帝這種行為有失偏頗。


    隻是當他們知曉他便是當初設計東南水利設施的主力,又看著謝昭一步步在周國開辦礦冶,掌管屯田,幹的一件件都是有利民生的大事,他們便偃鼓收兵,沉默不語了。


    於是乎,當初在梁國營帳的場麵再一次在周國京都上演。他們的皇帝陛下,白日在朝堂之上敬重地對待賢才,到夜裏又潛入他敬重的年輕有為的工部尚書的府邸裏,對他做一些絲毫稱不上“敬重”的舉動。


    “大人可否將今日上奏的話重複一遍,嗯?”皇帝陛下禮貌地詢問著他的尚書大人,動作卻是兇猛又有力。


    “陛下聖駕臨朝,天下太平,萬民歸心……”這句陸玄倒是滿意,“然後宮之中,妃嬪之數尚未充盈,恐陛下獨治朝政之餘,宮中寂寞,無人陪伴。臣聞各地貴族、官員家中,多有秀外慧中、才貌雙全之女,堪為後宮之選。故……臣鬥膽上奏,建議陛下下旨選秀。”


    陸玄等著他把這話說完,才繼續動作:“寂寞?有你在,朕怎會覺得寂寞呢?”


    ……


    有他在,陸玄的癲狂症狀再沒發作過,隻是這樣夜夜笙歌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謝昭便賭氣,請命前去周梁交界的洛河,主理兩國貿易之事。


    陸玄是皇帝,可他拿謝昭也沒有辦法,甚至因為某些時候太過分而常常被趕出尚書府,已經一月沒能懷抱著溫香軟玉安然入眠了,為了讓謝昭消氣,隻得同意他前去。


    有謝昭在,遼闊的邊陲之地,繁榮景象更上一層樓,他成了人人稱讚的好官。


    隻是到後來,朝臣們發現,陛下經常找理由出巡洛河,他們還欣慰地以為陛下這是關心邊境貿易之事,稱他為體恤百姓的明君。


    其實,懂得都懂。


    謝昭本以為,這樣的頻率他還勉強能接受,而且有時候小別勝新婚也不失為一種情趣。


    一直到後來,熙和帝主動退位,推宗室之子上台的消息傳過來,他火急火燎地收拾包袱準備逃迴梁國避避難時……


    卻恰好撞見一身常服的,“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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