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降臨。


    付溫年將手中鷹哨放飛。


    大離是沒有鷹哨的,看著鷹哨飛去的方向,付溫年勾起唇角。


    周亦莊今日不在據點,這一段時日,付溫年以周旋沈沐遠之由,避過了周亦莊的耳目。


    周亦莊動作太慢了,籌謀被打亂了那麽多。


    他已經失去了耐心了。


    勤王府內。


    蘇燁峰看著與淩然對立而站桑知與周亦莊,勾起了唇角。


    “那麽晚,周先生還特地來孤這,可真是辛勞了,”


    周亦莊看著平靜的蘇燁峰,眼眸中略過一絲危險。


    與他想的完全不同,關了那麽多日的敗徒,非但沒有喪家之犬的模樣。


    反而氣定神閑的,神情無波。


    “二皇子別來無恙,”周亦莊溫和道。


    “喪家之犬,如今怕是連茶都無法請先生喝了,”蘇燁峰目光平靜。


    “隻要二皇子想,這杯茶來日再請也無妨,”周亦莊注視著蘇燁峰,雙目交匯。蘇燁峰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先生可願助我扭轉棋局,”


    周亦莊輕笑一聲:“為時不晚,”


    京城過了幾日深露,天氣明顯轉涼。


    蘇燁陽操辦的官道一事,進展神速,離帝大加讚賞。


    紀長安也把秋意放迴了公主府。


    有了秋意的迴歸,公主府變的熱鬧了許多。


    蘇瓊華又過了幾日悠閑的日子,她還是照舊有空就往夙之閣跑。


    每去一次,蘇瓊華都覺得,夙雲舟的東西又少了許多。


    夙雲舟一直沒跟她提起過要走的事情,可看著越來越冷清的夙之閣,蘇瓊華的心底一點僥幸都沒存。


    與前世一般夙雲舟走是板上釘釘的事。


    原先借給夙雲舟的新月軍兵符,蘇瓊華一直沒問夙雲舟要迴來。


    許閑雲帶著一部分精銳軍離開了京城。


    雖然不知道去做什麽了,但是蘇瓊華一直不問,她甚至都閉口不提虎符之事。


    因為她知道,一旦夙雲舟將虎符給她了,便是要走了。


    十一月末,蘇瓊華在算著日子。


    上一世的夙雲舟是明日走的。


    “想什麽呢?”夙雲舟已經披上了蘇瓊華之前送他的鬥篷。


    那是一件銀白加厚的鬥篷,不是動物的皮毛,正適合現在這種有些冷涼的天氣。


    蘇瓊華笑笑:“在想要是來日我跟小陽去了鳳溪,你有空會去看我嗎?”


    她的眼眸全是期待。


    夙雲舟垂眸,掩去眸底的神色:“你想我去嗎?”


    蘇瓊華托著腮幫子看著他:“你與我生分了,”


    “都要嫁人了,怎麽還學不會與男子保持距離呢,”他鳳眼一挑,看向蘇瓊華。


    蘇瓊華不與他辯駁,隻是低低的說著:“來日若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一定不要與我客氣,”


    夙雲舟摩挲著手中的暖玉扣,他知道,蘇瓊華現在每一日都在掰著手指數著與他分別的日子。


    隻是他們心照不宣的不揭穿對方罷了。


    夙雲舟不知蘇瓊華是在何處得出,並且察覺他要走的。


    他不開口問,她也不問。


    這便是多年相交的默契。


    “大雁南飛了,昭華,”


    蘇瓊華看著他手中暖玉扣:“是為了追尋溫暖的地方啊,”她說著也沒再擾了他的清靜。


    夙雲舟很想笑著安撫她幾句,可這荒蕪的夜色,俗世的層層漣漪,都在教他隱忍克製。


    “大雁南飛是去溫暖的地方過冬,所以大離的冬天太冷了,不會有雁,”


    這一日,蘇瓊華在夙之閣坐了很久。


    她跟夙雲舟絮絮叨叨的叮囑著很多。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讓人給你打了個暖玉的手壺,明日便可送到你手中了,”


    “你這人嘴那麽毒,冬日裏的冷風比你的嘴還毒,你可要防著點。”


    “你說我欠你那麽多頓飯,說好的要還到明年夏天呢,”


    “我還欠你那麽多銀子沒給呢,”


    她說著,眼眶泛了紅,可是她始終沒說出她最想說的那句話。


    夙雲舟,你還會迴來嗎?


    你去哪啊?


    我們還會見麵嗎?


    他們就那樣坐著,就像多年前那般,一壺茶,便可坐半日。


    終是夜深了,她坐麻了半邊身子,扯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與他告別。


    “你少喝些茶,夜裏喝茶傷神,你那麽愛重容貌的人,傷著了,可就不是美人了,”


    夙雲舟就那般望著她,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注意到。


    他披風裏頭穿的是與她初見時的那件衣裳。


    “小美人,我走了,”


    夙雲舟招了招手:“趕緊走,”


    蘇瓊華轉過身,出了夙之閣,今夜無月。


    她抬著頭望著夜空,鼻尖酸澀。


    “小美人,記得迴來找我,”


    黑夜中,她朝樓上說出最後一句話。


    也不知那人聽見了沒。


    可樓上遲遲沒有迴應,她站了一會。


    身影便消失了在夜色中。


    蘇瓊華走後,夙雲舟迎著冷風,站在窗邊,夜色無沿。


    佩風遞給夙雲舟一封信。


    “阿納親啟”


    信封上明明白白的寫了四個字。


    “佩風,收拾東西吧,”他摩挲著手中的暖玉,垂下眼簾,看不清神色。


    “阿納,”時隔五年,佩風再次喚出了那一聲雪原話。


    鶴月,晚花,重雪,單膝下跪出現在夙雲舟麵前。


    一輛馬車,在暗夜中,從夙之閣內駛出。


    紀長安沒有去送夙雲舟,兩個大男人,他要是紅了眼眶,豈不是丟人。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搬了個梯子,爬上了夙之閣最高的房頂。


    眺望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直到它最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再也看不見。


    他似乎看見了,與這人初見時。


    他嫌惡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對著身旁的少女說:“你也不給人買身好點的衣裳,”


    “他一個大夫,穿的那麽寒酸,以後治病,誰敢信他啊,”


    他站在屋頂站了許久,涼風吹的他的身子都麻木了,他才顫顫巍巍的爬下了梯子。


    夙雲舟走了。


    走的悄無聲息,在第二日清晨,蘇瓊華下了朝,夙之閣的小廝站在昭華府門口。


    他雙手呈上虎符,與夙雲舟留下的一句話。


    “昭華,暖閣的燕,會凍死在寒冷的冬天的,”


    蘇瓊華拿著那張紙,眼淚就落了下來。


    “就不能說一聲再走嗎?”


    她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我給你打的暖玉手爐,你還沒帶走呢,”


    她扭過頭,倔強的不讓人看到她難過的神色。


    “走了也好,省的……我老惦記著給你花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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