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瓊華去跟太後宮中的時候,是有些晚了的。


    剛好趕上晚膳,索性便在慈寧宮陪太後用膳了。


    “阿奶,”她依偎在太後的懷裏。


    “年後就要嫁人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呢,”太後慈愛的看著蘇瓊華:“欽天監已經問名了,你跟顧北的八字也合了,年底便是納吉了,”


    蘇瓊華淺淺的笑著:“阿奶,我已經開始給北陽王備聘禮了。”


    太後哭笑不得:“你備什麽聘禮啊?”


    “啊?顧北嫁進來,不需要聘禮嗎?”蘇瓊華疑惑。


    太後微愣:“哎呀,哀家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想著太後笑著解釋:“忘了哀家的小昭華是招婿了,這自古以來招駙馬,說是招,實則也是嫁,”


    “那到底要不要準備聘禮啊?”蘇瓊華問。


    “既然是顧北入你公主府,那自然是要備的,跟阿奶說說,你都給顧北備了些什麽?”太後問。


    蘇瓊華聞言就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目前有的都說了出來。


    蘇瓊華說完後,太後看著她,一臉一言難盡:“昭華府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啊,”


    這也?太少了些!


    蘇瓊華有些不好意思:“春衣說給我備了十裏紅妝迎顧北,可是我想著,我自己總得出點什麽吧,”


    太後看著自己這孫女眼珠一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來她這,準備討點給顧北做聘了。


    太後寵溺的摸了摸蘇瓊華的頭:“你啊,阿奶知道了,你明日讓春衣入宮一趟,隨北月去慈寧宮私庫看看,哀家給你添點,”


    蘇瓊華抱著太後:“阿奶最好了,”


    太後輕拍著蘇瓊華的後背:“就你能貧,你那點小九九,哀家能不知道,”


    蘇瓊華也不羞,臉皮厚著呢。


    又是嘮了一會家常,夜色漸黑,蘇瓊華才準備出宮。


    隻是在出宮的宮道上,她似乎看見了福斯帶著裴知謹往禦書房走。


    “那麽晚召見?”蘇瓊華有些疑惑,她父皇那麽急作甚,天都黑了。


    明日召見不就行了,但是她也沒多想,她自然是希望裴知謹在她父皇那露露臉的。


    她今日進宮誰也沒帶,春衣今日在忙,夏花,秋意一向不愛隨她入宮。


    冬雪倒是想來,可是秋意給她帶去幫大理寺蹲守犯人了。


    這段時間,她們抓了不少的小偷小摸,京城大案本就少,說起大案,蘇瓊華突然想起了李唯舟,想起來徐州的案子。


    說起來,李唯舟是不是一直沒迴消息給京城啊。


    她有些疑惑,想著,她一出宮就讓馬車往北陽王府行駛,她得去問問顧予禮,徐有錢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皇宮禦書房內


    在皇帝傳召要見他時,他便知道,定是長公主給他討賞了。


    前段時間,他去接了蘇燁陽下朝,一迴到末陽所,蘇燁陽便開心的與他說,昭華長公主會去禦前探探口風,給他討賞。


    他本沒怎麽當迴事,如今見皇上身邊的近侍來請,他就記起了這事。


    “草民裴知謹,叩見皇上,吾皇萬歲,”他掀袍恭敬下跪,磕頭。


    離帝也是第一次見裴知謹,見此人行禮有度,便肅然開口:“平身吧,”


    裴知謹低頭起身,恭敬站著,等待帝王問話。


    “聽聞六皇子獻策有你的功勞?”離帝開口問。


    裴知謹斂眸:“這是六皇子自己想出的謀劃,草民並不占功勞,”


    離帝聞言來了興趣,昭華前來請的功,這是不知全貌了?


    於是他開口便問:“哦?你的意思是吾兒昭華前來幫你討賞,是討錯了,”


    裴知謹又跪下了:“想來是長公主仁善,覺著六皇子前來獨自向皇上獻計,是草民提議的,便覺得草民是落了幾分力的,”


    離帝微愣,陽兒單獨前來,是聽了這少年的話?


    裴知謹既然來了,自然也是想有自己的目的,往常他是見不到天子,可如今,他想起蘇燁陽小鹿般渴望父愛的眼眸。


    既然他見到了,也確信了一些事情,不妨為他的小鹿一搏。


    “既如此,那昭華這賞便是沒討錯,朕沒讓你跪,起身吧,福斯,賜座,”他吩咐福斯。


    裴知謹安安靜靜的等著,直到福斯將椅子搬上來,他才起身坐了下去。


    “聽聞你與陽兒相處甚是融洽?”離帝問。


    他的兒子他知道,素來怕他,平日裏看見他就躲,他很想知道,這人是說了什麽能讓陽兒,壯膽居然孤身來見他。


    “是六皇子良善,禮待草民,”裴知謹迴答。


    “朕聽太傅說,你資質甚佳,可曾想過入朝為官?”關於裴知謹學習刻苦的這事,也是今日福斯見他要召見裴知謹順嘴提的。


    這人入了南五所後,小陽功課精進了不少不說,如今也願意與他親近了,性子也是明朗了許多。


    想起昭華剛剛說的,此人是益友,如此看來是沒錯的。


    “草民得長公主六皇子恩澤,必定是為大離鞠躬盡瘁的,”


    離帝點頭,有些滿意:“有這誌向,便是大離的好男兒,你如今多大了?”


    “年後滿十四,”


    “比陽兒倒是大了一歲,平日裏陽兒也是得你照顧,你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離帝對裴知謹的印象是不錯的。


    昭華極少在他麵前誇人,何況這人也確實讓陽兒改了不少性子,若是能讓陽兒更願意親近他些,自然是更好的。


    昭華與陽兒素來親近,隻要陽兒願意與他重修父子情分,他的昭華自然也會願意與他這個父皇親近。


    來日下到黃泉見梨姝,他也能告訴她一聲:“朕一直將我們的一雙兒女放在心上,”


    “草民並無大功,怎敢提賞,長公主將草民送入南五所,便是希望草民能伴六皇子左右,哪怕是解個悶都是好的,”


    裴知謹躬身:“隻是論賞,草民想替六皇子求個恩賞,”


    離帝聞言,饒有興趣的打量眼前的人。


    天子之威之下,背脊挺直,是個有骨頭的,自古以來,市井出身的,極少見到在天子的誇讚下,拒賞的。


    “你想替陽兒求什麽恩賞?”離帝問。


    他有些好奇,有什麽賞賜,是需要他一個客卿提出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私底下在他麵前,為他的陽兒求賞的。


    往日在朝堂討賞的,可都是政務,都是些流程與客套,可這人看著卻是個真心實意的。


    “聽聞皇上,已多年未進南五所了,”裴知謹開口。


    離帝眼中苦澀,是多年沒進了,可哪裏是他不想進啊。


    “六皇子年幼,不懂父母愛子之心,看不懂皇上的深意,他一直覺著,皇上不喜歡他,因此,從不敢在皇上麵前說出自己的想法,也因此,性子軟了些。”


    裴知謹想了想,還是說了出口。


    幼鹿在成長中,想要退化軟弱的鹿角,長出堅硬的雄角,自然是需要成年雄鹿的嗬護與教導的。


    離帝心中一顫,鼻尖一酸。


    見皇帝未說話打斷,裴知謹便起身再次跪下:“可草民是旁觀者,六皇子心下有誤,這心結,解鈴還須係鈴人,草民想給六皇子討個賞賜,”


    他磕頭。


    “六皇子從未與您用過一頓午膳,草民想叩求皇上憐惜幼子之心,去南五所,圓了六皇子之願,”


    離帝的唇瓣顫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隻說出了一句話。


    “他……不怨朕?”


    這些年,一直是昭華與陽兒不願與他親近,昭華性子倔,又要強,讓他想低頭都無從下手。


    陽兒又一向以昭華為主,他當然知道昭華怨他,鎮國府之事,她與梨姝一般怨極了他。


    裴知謹一聽,心下鬆了一口氣。


    揣測天子之心,自然是大不敬,一旦帝王覺得他其心有異,他雖不至於小命難保,可終究還是逃不過一劫的。


    裴知謹知道,大離有個仁君,所以這是他敢開口的底氣,可,仁君,也是君。


    “稚子之心,向來都是記吃不記打的,何況,六皇子這個年齡,最崇敬的,便是自己的父親,”


    他用了“父親”一詞,沒有用父皇。


    離帝轉過身,不想讓底下的人看到自己的失態。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離帝開口吩咐。


    裴知謹一看,事成定局,唇角勾起:“草民告退,”


    便緩緩離開了。


    福斯再進來的時候,便看見皇帝捧著一個請安折子看,眼眸中都溫柔了許多。


    打眼一瞧,這不是六皇子的請安折子嗎?


    離帝指腹摩挲過“問父皇安”這四個字。


    “福斯,朕有多久沒去過南五所了?”他問。


    “七年了吧,皇上這是怎麽了?”福斯掐指一算,然後迴答。


    “明日的午膳去末陽所用,晚膳去筆軒閣,次日午膳去承霖院,”他吩咐。


    福斯怔愣,卻馬上就在心裏暗暗記下。


    “可要先傳旨?”福斯詢問。


    離帝搖頭,隨後他又問:“你覺得裴知謹這少年如何?”


    “老奴瞧著,是個長心的孩子,長公主愛護六皇子之心,老奴是知道的,此人能得長公主賞識已是不易,得了賞識還能被長公主送入末陽所內伴讀六皇子,便是千分難得了,”


    “朕也覺著,年歲雖小,卻是通透的很,”


    離帝合上折子:“朕記著東仁王之子,不日會進京一趟,”


    東仁王當初力排眾議扶他上位,他的獨子來京,定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是的,南玉王忌日將至,東仁王如今年邁,受不得千裏迢迢奔波之苦,倒是世子每年都會替父來上炷香,”


    提到南玉王,離帝的神情黯淡了下來。


    “是啊,舅舅的忌日在兄長之後,說起來,兄長的忌日,準備的怎麽樣了,”離帝問。


    福斯迴答:“奉了皇上的旨意,不鋪張,皇陵那邊眼下已是備的差不多了,”


    離帝點頭:“別驚動其他人,朕自己去便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鳳還巢:昭予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秦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秦果並收藏鳳還巢:昭予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