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衣與蘇瓊華離開的時候,許閑雲站在原地看著馬車行駛離去。


    久久沒有動彈,他就那樣看著,站在那,原本憨直的臉上寫滿了失落。


    “許將軍,我此生為主,別無二心,”春衣的話還在他的耳畔迴旋。


    許閑雲聽懂了,春衣是在婉拒他。


    許閑雲早就知道,春衣對他無意,可總還懷著希望。


    如今,暗夜中微微閃著的燭火,被心尖上的人,伸手掐滅。


    疼!實在是,太疼了!


    新月軍一直被帝王秘密馴養,直到長公主開府,帝王將掌管他們的兵符交到了長公主的手中時,才見天日。


    他第一次見到春衣的時候,她便是這般站在長公主身後。


    新月軍訓練時,都會打亂小隊重組。所以長公主要重組他們時,沒有人意外。


    是春衣站在了他們麵前:“五百人為一組,最後選出最優秀的十人,站到我麵前來。”


    春衣那時才十五,站在五千人麵前,身形是顯得如此瘦弱。


    可最後,他們被選出的這十人,都未曾在一炷香內,從她的手中奪下那枚象征著新月軍統帥的令牌。


    軍隊訓練的是團體作戰,單兵訓練是在團體作戰之下的,少女的武力且不論,輕功卻是在他們之上的。


    “今日起,這九人負責你們的單兵訓練,我要的是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長公主手上的刀,”


    “你們曾是將士,保家衛國,死在戰場是你們的榮耀!可如今,你們是私軍,你們的榮耀便是為長公主效力,以後,你們的一切,都是以長公主需要為先!”


    少女厲聲,在他們這群大男人麵前單薄的身軀,卻充斥著無上的信服力。


    她走到他的麵前,從十人中,選了他。


    “便是你了,與我去見長公主,”他抬頭,第一次看清了少女清冷的臉,好看的晃了他的心神。


    她讓他走到了長公主麵前。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見長公主,帝王每次訓練時,都讓他們誓死效忠的人。


    “春衣選的是你啊?”蘇瓊華稚嫩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你叫什麽名字?”


    他隻記得自己單膝跪地,恭敬的行禮:“屬下,許閑雲,”


    “許閑雲,以後,你就是新月軍的統軍,”這是他以後要效忠的主子,跟他說的第三句話。


    從那之後,他真就成了新月軍的統軍,最開始的時候,他極少見到長公主。


    是那名叫春衣的少女,為他們選了駐地。


    “這裏是狼王山,山上住著很多山匪,十裏外隻有一個村子,以後,你們駐紮在這裏的責任便是,讓十裏外的村子,由一個變成很多個,讓百裏內,絕無一個存活的匪徒,”


    “那幾輛馬車上是長公主給你們的賞賜,我希望你們能靠這些賞賜,在這裏為新月軍造出一個棲息之地,”少女的聲音不大,卻落在了前排所有人的耳邊。


    也包括他。


    新月軍建造駐地的時候,是少女給他們層層把關,她遇事決斷,從不慌亂,有著完全不輸於男子的果決冷靜。


    許閑雲是什麽時候確定自己喜歡上春衣的呢?大概就是,新月軍營地落成那日,少女看著他,難得的露出笑容。


    “許將軍,新月軍,就拜托你了,”


    那突破冰川,溫暖一切的笑容,以及那聲許將軍,讓他的胸腔久久不能平靜。


    而後,他便記掛了許多年。


    “許將軍,長公主走了?”身旁有人將許閑雲飄遠的思緒拉了迴來。


    許閑雲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隨後便進了軍營。


    駐地完全煥然一新,武器擺放整齊,連營地的泥土都平整了許多。


    他知道,這是春衣安排有方,她一向是個能主持大局的。


    月亮或許就是月亮吧,隻會高高的掛在夜空,能被月光照耀,便已是福氣了。


    蘇瓊華正在幫冬雪整理她有些淩亂的發髻,就見春衣掀開車簾,望著馬車外出神。


    蘇瓊華沒有多問,許閑雲目送她們離開時,那魂不守舍的模樣,早已說明了一切。


    “秋意應當快迴來了,你要的緞子,我挑了三匹,我想著秋意每次抓賊都費衣裳,給秋意也重新做一身吧,”蘇瓊華提議道。


    春衣放下簾子,靜靜的點了下頭。


    蘇瓊華自是不習慣這般不自在的氛圍的,她隻能逗著冬雪:“跟我學,姐姐,”


    她又開始不厭其煩的逗冬雪說話。


    冬雪察覺到了馬車內的氛圍有些不對,她覺著春衣似乎有點不開心。


    她張了張嘴:“春……衣,好…好……姐姐,”她想著秋意平時每次求饒時的說詞,努力的說出每一個字。


    冬雪的眼眸亮了亮,她扭頭看向蘇瓊華,又看向春衣,似乎是在為自己能說出那麽多話,感到高興。


    前者摸了摸她的頭,笑的一臉寵溺。


    後者聞言,先是一愣,隨後輕輕垂下眼簾,笑了起來。


    “冬雪真棒,”見春衣笑了,蘇瓊華不免又多誇了冬雪一句。


    九月十四


    這天下雨了,這一天蘇瓊華都會告假,她要陪冬雪去看一個故人。


    下過雨的泥地濕潤的很,冬雪小心翼翼的踏著每一步,她今日穿的是春衣新做的衣裳。


    是她最喜歡的綠色,可不能弄髒了。


    夏花,秋意,春衣,提著籃子,裏麵擺著紙錢,蠟燭,還有貢品。


    墓地的位置並不是很遠,當初蘇瓊華迴京,便將那人的衣冠帶了迴來,在此處立了個衣冠塚。


    墓地的四周已經生出了綠色的小草,冬雪很認真的一根一根的拔掉。


    春衣三人將貢品擺好,紙錢點燃。


    “冬雪,來上香,”夏花點了香,喊了一聲冬雪。


    冬雪便將手中的草放在了一邊,接過春衣給的帕子,仔仔細細的擦幹淨了手。


    才雙手接過秋意手中的香。


    她走到墓碑前,上麵刻著“先師高吟之墓”


    不用任何人提醒,每年冬雪都會很認真的,上香,然後磕頭。


    蘇瓊華知道接下來的流程,她從懷中,拿出十顆糖遞給冬雪,就見冬雪一顆一顆,小心翼翼的擺在墓前,與貢品擺在了一塊。


    然後她就咧開嘴,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師傅,我來看你了。


    看著墓前擺放的糖,冬雪記憶中的那人,似乎又出現了。


    “小家夥,給你一顆糖,你可不許再哭了喔,”


    那來自久遠記憶的聲音,似乎還是那麽溫柔,令人溫暖。


    蘇瓊華也照例上了三炷香:“高姐姐,冬雪今年十四了,最近還長高了些,她就像你說的,一直很乖,”


    蘇瓊華的眼中,隻有對故人的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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