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宋府,一名年約20出頭的男子跪在了宋方川麵前。


    “爹,這些年來,您不待見我,我便與母親搬離府中,這些年您對我一直不管不顧,在本該承蒙父親的樹蔭年齡時,我亦從未憂擾過爹,”


    “這是孩兒第一次求您,您若不幫我,便是將我往死裏逼啊,”宋思安跪在地上重重的磕頭。


    宋方川看著眼前自己唯一的兒子,恨鐵不成鋼的怒道:“販賣私鹽是大罪,你是怎麽敢的啊!”


    宋思安並沒有子承父業考取功名,他自小就隨著外公跑商,再加上吏部尚書之子這個名頭,這些年也是在京城混成了,出了名的商賈。


    一月前,有好友說帶他做個發財的路子,他接觸之後才知道是販賣私鹽,起初他是不敢的,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他還是沒忍住,試了試水。


    這錢來得太快了,他見第一迴沒事,便又幹了一迴,這一個月都是沒事的,直到前段時間,他的好友連夜帶著家人逃離京城,他才知道督察院已經開始查到他們的上線了。


    昨夜,他府中潛入了匪徒,他第一時間就是檢查府中的財物,沒有任何丟失,但是他私鹽的賬目丟失了。


    他便知道這人就是衝著他的私鹽賬目來的,那賬目他藏的很好,可是入府之人卻找到了,這說明他府中有內鬼,他連夜徹查,在府中找到了與那賊人裏應外合的家丁。


    結果那家丁告訴他,他是督察院左副都禦史陳瀚的人。


    他也不敢動那家丁,隻能一入夜就進了宋府,跪在了宋方川麵前,販賣私鹽在大離律法中被抓便是抄沒家產,砍斷腳趾,再丟下牢獄受罰。


    “你這個逆子,還不趕緊去自首,還有臉跪在我麵前,”宋方川怒不可遏,他一生清白為官,年過不惑卻因教子無方,毀了一生清明。


    “爹,且不說,我是你的親兒子,如今小妹找迴來了,他日必定是要尋個好夫婿的,若是兄長入獄,難道那些儒學之士不會因此低看她一等嗎?”宋思安知道,小妹是他爹的軟肋、


    “隻要您幫兒子這一迴,兒子向您保證,隻要兒子在一日,便不會讓小妹受一點委屈,您一生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如若沒有兒子撐著,您難道要用您那微薄的俸祿為小妹攢嫁妝嗎?”


    “兒子若過此劫,小妹出嫁之日,必定是十裏紅妝,”說著,他痛哭流涕:“爹,兒子已經知錯了,兒子向您保證,隻要您今日幫了兒子,兒子以後一定洗心革麵腳踏實地的好好做生意,讓您跟小妹富足度過餘生,”


    宋方川看著眼前在自己麵前痛悔的兒子,揪心的緊,他說的沒錯,倘若他因此下獄,知意以後嫁去夫家,就會低人一等。


    他的知意啊,要不是當年被歹心之人拐帶,這些年本該是在他膝下,嬌生慣養,受盡寵愛長大的,卻流落在外受了七年的苦,他這個做爹的,必須得為她打算。


    宋方川像是妥協了,滿麵愁容,一聲歎息:“你先迴去陪陪你娘吧,為父想想,”


    他整個人卸力似的坐在椅子上。


    宋思安聞言,喜上眉梢,他就知道,隻要拿小妹說事,他爹一定會妥協。


    “兒子告退,”他也不多說,便離開了房間,卻在門口看見了宋知意。


    宋知意本是來送宵夜給宋方川的,卻在門口聽完了全程,她抿唇向宋思安行了一禮:“兄長”


    宋思安不以為然,隻要他父親幫他,他便可高枕無憂了。


    “知意當真是孝順,那麽晚了,還給爹送宵夜,”他隨口說了一句,語氣中卻帶著微諷。


    他自小便因為是庶子不得父親待見,他這個妹妹倒是一出生便將父親的目光全部吸引了。


    他本以為,她丟了是好事,這樣父親便可看重他,可誰知,他的父親便是為了那麽一個女兒,愁白了頭,如若不是聖上仁善,他怕是這個二品官職都坐不穩。


    思及此,他嘲諷的勾起唇角,這人不過是有個得父親愛重的好娘罷了。


    他也不等宋知意說什麽,便邁步離開了。


    宋知意握住端盤的手,緊了幾分,但她還是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見宋知意來了,宋方川收起了滿麵愁容,立馬慈愛了起來:“囡囡怎麽那麽晚還不睡啊,”


    宋知意放下托盤:“女兒在庫房看到有何首烏,便給父親熬了湯,爹嚐嚐,”她看著宋方川因她丟失後愁白的銀絲,心中不免酸澀。


    宋方川心下熨帖了不少,他的囡囡心疼他喔。


    “爹這就喝,”說著,便拿起了勺子喝了起來,心下的煩悶也減少了幾分。


    宋知意自小便是在暖柳閣中長大的,看盡了人情冷暖,自從迴到了她爹身邊,她爹是真的把她當眼珠子在疼,身子剛好些,便遞了折子,準備迴去上朝。


    說要給她掙嫁妝,過幾年她就及笄了,他一定能給她攢一筆豐厚的嫁妝,府中伺候的人本就沒幾個,眼下全送她閨閣伺候了,若不是皇家恩澤,給府中賜下幾個府衛。


    宋府怕是連個門房都沒有,她這個爹啊,生怕委屈了她。也真是愛慘了她娘,她娘的牌位都是擺在他爹房中的。


    想起方才,她在門外聽到的談話,她知道,她的兄長拿她在做說辭,想讓她爹妥協。


    這些日子,她也在老管家那聽了很多關於她爹的事情。


    她的父親,一生為官清廉,品行端正,母親在世時更是夫妻伉儷情深,如若不是母親三年無所出,身子不好,迫於壓力自作主張給父親納了妾,怕是她這個兄長都不會有。


    一個正二品的官員,子嗣如此凋零。宋知意是心疼父親的,她知道文官素來有風骨,他爹更是鐵骨錚錚的男兒。


    可如今,眼見著她爹有為她妥協之勢,宋知意心裏百味雜陳,她剛剛甚至想推門而入,告訴父親,女兒不怕。


    就算一輩子不嫁,守著父親也好。


    可是看著父親的滿頭白發,她說不出口,她知道,從她迴府開始,她的父親想的便是如何補償她,如何讓她過的更好。


    如若她說出這番話,隻會加重她爹的愧疚感。


    她思索著,要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她沒接觸過為官的彎彎繞繞,一介閨閣女子,如何才能幫得上父親呢?


    “爹,女兒明日想出去走走,”她開口。


    宋方川聞言,也沒反對:“明日我便要迴去上早朝了,你出門將府中的家丁府衛全帶上,”


    說著,他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個錢袋子:“府中沒有賬房,這些銀子你拿著,喜歡什麽就買什麽,不用給爹省,”


    宋知意收下銀子,眼眸濕潤:“好,女兒不會省的,”


    雖是幾日的短短相處,可是她父親對她的父愛是毋庸置疑的,她要做的便是接受他的愛,讓他從心底慢慢開始放下這些年的愧疚,讓他去完成一個父親七年的彌補。


    但是!她一定不會讓她的父親為了她,折下這些年板正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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