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度的武舉,訓練場旁的市集會變的很熱鬧,吆喝聲,唱曲聲,叫好聲,鐵器敲擊聲,聲浪嘈雜,熙熙攘攘。


    經過訓練場旁鬧市的時候,侯敏掀開車簾,讓隨身的丫鬟要去買幾包糟豬頭、酥骨魚,準備帶迴去給她爹下酒。


    街頭巷尾有很多身著白衣,袖口是黑色秀紋的的人,那都是今年的武舉考生,他們是上午已經過了基礎選拔的考生。所以都在聚在街頭巷尾,準備去觀摩下午場的選拔。


    大離每兩年會舉行一次武舉,為大離將領添丁,除去一些一心報國的學武之人,武舉中其中也不乏很多當朝武將的子女,親朋。


    來看武舉選拔賽的百姓更多,畢竟武舉與春闈不一樣,這都是公開選拔的。百姓也可觀看。


    聽說,今年的主考官是北陽王,很多考生,為了一睹風采,還沒輪到他們選拔就已經聚集在了訓練場旁了。


    二三樓的好位置,都已經站滿了人。


    侯敏看著張貼告示的地方,那裏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想起今年春闈時,她第一次見到徐郎,他身著單薄,連人群都擠不進去。她吸了下鼻子,莫名走了神。


    她對徐郎一見傾心,所以不管不顧的就讓父親,去求了聖上恩典。


    婚後,她與徐郎琴瑟和鳴,徐郎與她說,他是第一次如此心悅一個女子,他喜歡她,不是因為她是郡主,也不是因為她是福源侯的孫女侯將軍的女兒,他心悅她,隻是因為她是她,是侯敏。


    徐郎有才學,有抱負,他本就該是一展宏圖,翱翔大離的雄鷹,可是,那些人,沒一個盼著她的徐郎好,他們嫉妒她的徐郎。


    可是,她福源侯府積累下來的曆代從龍之功,怎麽就不配讓她的徐郎入主中書,依她看便是當個宰相都是她徐郎應得的。


    她知道徐郎有錯,可是他都為她休棄了那個鄉下婦,是那個鄉下婦妄想趴在徐郎身上吸血一輩子。


    徐郎也說了,那個女人是他父母挑選的,他並不喜歡,隻是遵照父母之命罷了。


    一個鄉下婦人罷了,徐郎想殺便殺了就是,趙忠華該死,如果不是他小題大作,她的徐郎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她們的幸福的時光,就不會那麽短,父親不讓她出府救徐郎,他想看著徐郎死。


    可是她做不到!


    既然沒人願意救她的徐郎,她便自己去救!


    她輕抿了下唇,又吩咐身邊小廝去買幾壇好酒,她的父親老了,已經看不清局勢了,二皇子說的對,兵權隻有握在她手中,她才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至於救一個人都如此艱難。


    皇上是要名聲的,她的父親與祖父都是從龍功臣,是大離的功臣,她隻是劫個獄,皇上不會苛責她的家人的,她隻需要帶著徐郎去躲幾年,等風聲過了,幾年後再迴京城,父親那麽疼她,一定會原諒她的。


    實在不行,她就等幾年,幫二皇子登基,隻要等她偷了兵符,助力二皇子榮登大典之日,她就可以帶著徐郎光明正大的迴到京城,她還能延續她福源侯府從龍之功的榮耀。


    兩代帝王都是她福源侯府選的,下一代帝王,她身為福源侯府唯一的血脈,自然也是可以選的。


    小廝丫鬟迴來之後,她便吩咐馬夫迴府。


    明日她便要開始行動了,二皇子的人也已經準備好了,隻等她今日偷出父親的兵符了,趁著明日清晨換守衛之際,便可去地牢將徐郎救出。


    她已經拿到了守城軍的換防圖,明日巳時,是城門的守城軍的換防時間,她隻要帶著徐郎悄悄溜上秋獵場上的小路,秋獵的時候,守衛軍都守在了天子周圍,小路是不會被人注意的。


    到時她便能帶著徐郎逃出京城,城外已經有她安排的自己人在等候,她隻要趁亂甩開二皇子的人,就可以與其會合,她不會讓二皇子的人知道她要跟徐郎逃去哪的。她與徐郎的蹤跡誰也不能知道。


    一切準備就緒,明日她一定要救出她的徐郎!


    長公主府


    蘇瓊華看著眼前已經易容好的佩風跟重雪,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覺得演技這個東西應該是個人就會的,畢竟秋意平時轉換身份可得心應手了,可是最後她才發現,原來這東西真的需要天賦。


    她真的沒想到最後自己覺得完美的計劃,居然敗在了重雪的死人臉上,秋意兩日前就已經去了侯敏身邊偷梁換柱了,這麽重要的角色,她最後還是決定了交給秋意。


    他看著重雪跟佩風,最後還是選擇了佩風易容小陽,重雪則是伺機而動,隨便易容個守衛,到時候好去跟她的父皇報信。


    秋意傳迴來了信息,侯敏是要趙忠華必死,都直接把蘇燁峰給的武功最好的死侍派出去刺殺趙忠華了。


    為了防止夏花出意外,她讓冬雪跟著一起保護好趙忠華,畢竟秋獵時,趙忠華身旁的大臣肯定不少,誤傷了誰都不好。


    做好了這一切準備,她準備進宮去叮囑小陽,順便把佩風晚花送進宮,明天一大早,佩風就得易容成小陽跟她會合,一起坐馬車去秋獵場。


    晚花會把小陽帶去紀長安那,既然要藏七天,那肯定不能藏在京城,夙之閣人來人往的不方便,紀長安最近在京城二十裏外的一戶員外家就診,正好把小陽送過去躲幾日,到時候裝作紀長安的藥童就好了。


    從地牢出城,要躲過守城軍,肯定要經過秋獵場的那片山林。


    她與小陽在那片山林的小路上撞破侯敏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她想著,便馬上更衣,準備去南五所找小陽。


    馬車緩緩駛出了公主府,進入了皇宮內...


    福源侯府


    秋意隱藏氣息,守在侯敏閨房的的房梁上,從上往下看,侯敏正在擺盤買的酒菜。


    已是夜色漸昏,幾日前侯敏的禁足一解,她的病也好轉了不少,也算是解了侯將軍的憂愁,他養了幾日,今日下午就精神抖擻的,去皇宮中求見帝王了,應該是去謝恩的。


    “敏兒,爹迴來了,聽翠屏說,你今日出去散心了,還特地給爹買了下酒菜,”


    人未到,侯將軍嘹亮的嗓門就響徹在侯敏的閨房外。


    福源侯府的家規沒什麽束縛,女子的閨閣也沒什麽進出禁忌,侯將軍與夫人就侯敏一個孩子,便也從未像平常人家那般約束自己的女兒。


    秋意這兩日也大概了解了福源侯府的情況,侯夫人身子不好,一直在喝藥,福源侯臥床不起。整個福源侯府都沒幾個人,秋意有時也會費解。


    侯夫人看上去也是個溫柔和善的婦人,侯將軍更別說,不拘小格,性子也爽朗,怎麽能養出侯敏這樣驕縱跋扈的性子。


    正想著,便見侯將軍已經落坐了,侯敏與侯將軍說著體己話,句句討巧哄的侯將軍眉開眼笑。


    “敏兒,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爹也越來越管不了你了 ,你可曾想過,如果沒有福源侯府,你想過什麽樣的人生,”酒過半旬,侯將軍笑著問道。


    侯敏內心一驚。


    “爹在說什麽呢?我就是福源侯府的郡主,我能有什麽想過的人生,我啊,就想一輩子做爹的女兒,”她哄著。


    “你爺爺以前總說,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爹那時候總覺得他在瞎說,我堂堂八尺男兒怎會長不大呢,後來,當爹也做了父親之後,就知道了,你爺爺說的對,父母眼裏孩子永遠都不會長大的,”他邊說著,酒一杯一杯的喝著。


    “敏兒也不想長大,敏兒也想做爹懷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侯敏似乎有些感傷。


    “爹是個粗人,除了你娘跟你奶奶,爹沒怎麽接觸過女兒家,你娘懷你的時候,爹就在想著,一定要做好一個父親,如若你是男孩爹一定要做個嚴父,我福源侯府幾代將才,你一定要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那樣才能護住你娘,護住你將來的妻兒,”


    “你出生的時候,就那麽小小個,還沒有爹一個小胳膊大,產婆告訴我,是個女兒,爹那時候,連抱都不敢抱你,生怕力氣大了弄疼了你,”他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兒子可以訓,可以打,可是女兒不行,你從小,爹就想把最好的全給你,你娘自從生了你之後,一直身子不好,爹也知足,想著隻有一個女兒,就招贅,找個好男兒護著你,將來你生個男兒,爹就教他行軍打仗,把福源侯的位置給他,延續我侯府的榮耀,好讓你一輩子都被福源侯府的羽翼護著,“


    “你喜歡徐進爹知道,可是女兒啊,徐進真不是個良配,能為了富貴前程謀害發妻的男人,真的不能托付終身啊,”侯將軍眼眶泛紅,他似乎是喝多了,握著手中的酒杯,望著自己從小在手心捧著長大的女兒,企圖喚醒已入歧途的女兒。


    “爹,咱不說這個,你看看,這都是女兒出去買的,你平日裏最愛的下酒菜,”說著侯敏又給他續了一杯酒。


    侯遠盛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酒,怔愣了一會之後,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最後猛頭又喝一杯酒。


    侯敏又繼續說了會討巧的話,勸了侯遠盛一壇酒,二人說著家常瑣事,迴憶著侯敏從小到大的成長趣事。


    看著窗外爬起的明月,秋意看著房梁下的父女和諧的場麵,總覺得有些...傷感,沒錯就是傷感,她總覺得侯將軍開懷大笑的神情下,全是傷感。


    許久,四五壇酒下肚,侯遠盛似乎是真的喝多了,他趴在桌上,侯敏費勁的把他扶到自己床上,脫了鞋。


    “爹喝多了,今日就在這休息吧,女兒去偏殿休息,”


    她的手摸上了候遠盛腰上的鑰匙,悄無聲息的拿了下來。隨後轉身準備離去。


    “敏兒啊,”床上的人突然出聲,把侯敏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偷鑰匙被發現了。


    “記得去看看你娘,”床上的人說著醉話,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侯敏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夜色,她悄悄的推開房門。準備去侯遠盛的書房。秋意見侯敏出去了,正準備跟上的時候,卻聽見床上的人出聲。


    “我不知道你是誰的人,但是...敏兒既然信任你,我隻求你,護她周全,”


    秋意這才趁著月色看清,床上的人,哪裏還有一絲醉意,眼底滿是清明。


    秋意索性也不躲,直接落在了房間,直視已經坐起的侯遠盛,她易容的暗衛相貌平平,沒什麽記憶點。


    她用男聲開口:“我沒讀過什麽書,不會說那種冠冕堂皇的話,隻是侯將軍,我主子曾告訴過我一句話,孩子長歪了,父母要負首要責任,慣子如殺子,”說完,秋意便直接跳窗離開了。


    侯遠盛看著窗外消失的身影,一行清淚落了下來,他想起徐進入獄後,侯敏日漸消瘦的臉頰,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他也曾想過,大不了就不要這張臉皮,什麽都不要了,卸下官職,求皇上放了徐進成全他女兒。


    可是,當他女兒的禁足令解開後,他就發現了自己府中多了很多人,很多暗衛。直到今日,他還不知道他女兒想幹什麽,他就是傻的,他的女兒,他知道,既然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是誰都拉不迴來了的。


    他掰不迴她的路了,罷了,那個人說的對,孩子長歪了做父母要負首要責任。


    他摸著自己袖中放著的兵符,書房的是假的,手握皇朝守衛軍兵權那麽多年,他自然比誰都清楚,兵符有多重要,他一直都是隨身攜帶的。


    在房中坐了兩個時辰,他算著時間,他的女兒應該已經拿到假兵符離府了。他渾渾噩噩的推開門,府中已經感覺不到有陌生人的氣息了。


    看著高高懸起的月亮,他走去了福源侯的房間,老福源侯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人走了?”他蒼老的聲音響起。


    侯遠盛跪在了老福源侯的床前,老福源侯看著自家已年過不惑的兒子,他也已是風燭殘年“你糊塗啊,”


    “是兒子不孝,”他重重的磕下了頭。


    老福源侯深深的歎息:“罷了,收拾收拾,明日之後,我們迴老家去吧,你一生戎馬,也是累了,隻是敏娘那邊,誒!”


    老福源侯看著自己的兒子,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枯如樹枝的手:“我兒啊,”


    老人的眼淚落下,心疼著自己的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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