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想著玄煌宗真的包容性高,還能放薛嵐這種禍害遊曆世間。


    【你是一點記性都不長。】


    薛嵐控製著那幾塊材料,將它們放在冶煉台上麵,其中那塊天元晶上麵粘連的雜物全部落盡,裏麵顯現出一片璀璨的水藍色。


    台下的林肅瞳孔驟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幾步,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那塊天元晶。


    “色如碧水,落霞天元。”


    “碧水天元晶,這是碧水天元晶。”一邊主持煉器考核的長老也忍不住驚唿出聲。


    薛嵐上前拿起桌子上麵那塊傳說中的碧水天元晶,眸光灼灼。


    “我那一次炸爐,師尊給我收拾殘局,在爐渣裏麵找到了一小塊碧水天元晶。但是由於炸爐不純粹,那碧水天元晶結構脆弱,隻存在了三天。”


    從那時起,薛嵐就明白,千年之後的器道已經太過腐朽。


    炸爐,不代表著一切作廢。


    天元晶是落霞山戰場上麵的產物,南麓千百年來都是與魔族生死廝殺的地方。北麓是長劍宗,生長著蘊含著劍氣的天元晶。


    “定鼎天元,邪魔俯首。天元晶中難得一見的碧水天元晶,更是其中至寶,不僅可以幫助劍修修煉,助人提升修為,還可以開啟法劍靈誌,以蘊劍魂!”


    “一劍斬天地,勢不可當!”


    林肅在台下喃喃自語,看向薛嵐手中那塊碧水天元晶,表情萬分狂熱。


    嚴呈雪在一邊按住自己的師弟,怕他器修的怪毛病犯了直接上去搶。


    被薛嵐踢下來臉著地。


    此時站在最後麵的衡陽大師已經帶著武易君走到了最前麵,薛嵐將手中那塊碧水天元晶放在一邊,開始著手錘打那塊因為溫度下降變癟了的雪銅。


    “師尊,她要鑄一把仙劍嗎?”武易君小心翼翼問自己的師尊。


    衡陽大師看著考核台上麵的薛嵐,眼神之中藏著說不出的希冀。老者開口,聲音低沉:“她要喚醒一位英魂。”


    其他宗門的弟子可能不清楚碧水天元晶的意義,但是戰傀府的每個弟子都知道,天元晶產於落霞山北麓。千萬年來如同一簇簇鮮紅的血花。其中孕育著一道道無主的劍氣。


    是為仙劍賦靈的好材料。


    那些無主的劍氣不是天生地長的,而是在南麓戰場上麵犧牲的修士所留。


    魔族殘忍,在落霞山戰死的修士大多被侵蝕魂魄。自踏上落霞山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會魂歸故裏。


    無數修士在落霞山戰死,魂魄或消散,或被魔族撕碎吞噬。逸散的魂魄受到長劍宗劍脈的影響,在北麓形成了蘊含著劍氣的天元晶。


    碧水天元晶之所以可以孕育劍魂,是因為裏麵就是魂魄。


    是無數戰死在落霞山的仙修妖修的執念。


    衡陽大師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他定定看著台上的少女。


    若是這孩子不是偶然煉製出來這碧水天元晶。


    若是這碧水天元晶之中照樣孕育著那些先輩的魂魄……


    衡陽大師不敢再細想下去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整個煉器室裏麵落針可聞。


    考核完成的弟子心想著自己幸好不和薛嵐同一組考核。


    台上考核中的弟子也不氣餒,短暫的震驚之後繼續專心煉製著自己的法器。


    一時間,台下的觀眾全部安靜下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在煉器場內迴蕩。


    交織成一首屬於烈火與鑄煉的高歌。


    薛嵐在舉起錘子的那一瞬間,世界之上仿佛隻剩下了她和手中的這塊雪銅。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開始越來越清晰,其他無關的聲音卻像是退去的潮水一般流逝,消失在此方天地之中。


    一天多半,在周圍的選手全部完成考核且獲得評級之後,伴隨著入水淬煉的一陣水汽。


    薛嵐終於錘煉出一把雪銀色的短劍,沒有劍柄,雙刃已開。不過人的小臂長。


    雪亮的劍鋒映射處煉器場裏麵燃燒的火光,讓這冰冷的法劍染上了一層暖色。


    少女非常有耐心,她先將短劍放在一邊,拿起那塊被煉製過的林沉木,給短劍削了一個分外樸素的劍柄。


    畫風就是在這時候變得古怪起來的。因為薛嵐的雕工不是很好,她也有自知之明,剛開始準備的材料比較大,打算錯了就修改。


    於是眾人就看著薛嵐第一次雕出來一個歪把。


    薛嵐看著台下尷尬一笑,開始往中間改。


    第二次雕出來一個尖柄。薛嵐額間冒出冷汗,開始往平裏削。


    第三次……接著改!


    最後眾人看著那把配著圓鼓鼓劍柄的小短劍。


    眾人:先輩莫怪,莫名覺得這東西有點可愛。


    係統已經在薛嵐識海裏麵笑得停不下來:【小,小肥劍!】


    薛嵐看著手中的小肥劍,麵子上也有些掛不住。就它現在這種模樣,就算劍魂蘇醒之後大殺四方。


    掏出來誰敢相信它一瞬十八劍,劍劍斬邪魔。


    薛嵐硬著頭皮看向麵前的眾人,開始用碧水天元晶為小肥劍開啟靈誌。


    碧水天元晶上麵冒出一些淺藍色的煙霧,周圍的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蘊含著無盡的陰寒之氣。那些淺藍色的煙霧圍繞著薛嵐手中的短劍,慢慢變成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


    這老者出現之後,藍色的煙霧還在源源不斷地從那碧水天元晶上麵飄出來,在這煉器場內變換成一個個人形。


    有正值壯年的男子,也有白發蒼蒼的老嫗,洋洋灑灑一大群。這些魂魄都是殘魂,衣衫襤褸,下半身是輕飄飄的一層薄霧……


    在這些殘魂不斷出現的時候,謝催城地府賞善司之中,端坐書案上麵的判官正在查看手中的判官賬,自半炷香前起,這判官帳上麵便不斷出現一些名字:


    “方定軍,逝時二百三十歲,築基後期,戰死落霞山,今魂歸故裏。”


    “祝雲,逝時四十一歲,築基後期,戰死落霞山,今魂歸故裏。”


    ……


    判官拿起手中的判官賬,準備去向謝催城城隍說明這件事情,但是剛出判官殿就看見了一襲玄黑官服的謝催城城隍。


    謝催城城隍麵色威嚴,一揮手之間,麵前地府陰霧退去散開一條小道。


    城隍看向那戰傀府的方向,聲音威嚴:“文判且隨我去一探究竟。”


    “謹遵城隍大人令。”


    兩位鬼神緩緩往前走,消失在陰霧盡頭。


    最前麵那老者環視四周,最後看向此處修為最高的衡陽大師:“老夫方定軍,一介散仙遊魂,有禮了。”


    衡陽大師迴禮致意:“晚輩衡陽,見過這位前輩。”


    老者擺擺手:“稱不上,稱不上!”


    “老夫方定軍,明陽川謝催城人士,當年得知自己大限將至,但是卻遲遲不能突破。索性跋涉萬裏前往落霞山抵禦邪魔。此時所留一縷殘魂,已是幸甚之至。今日得見這位戰傀府道友。且代表我身後遊魂,問道友三個問題。”


    衡陽大師開口:“請!”


    老者挺直腰背,聲音洪亮:


    “其一,世外邪魔者,盡皆伏誅否?”


    衡陽大師愣了一下,看著麵前的這些殘魂,剛形成了不到一刻,他們便隱隱有消散之象。


    衡陽大師彎腰:“盡皆伏誅矣。”


    老者笑得開懷,身後眾魂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之情。


    “其二,元明山河者,盡皆如舊否?”


    “山河依舊,草木逢春!”


    老者點點頭,笑著問了第三個問題:


    “世間之人,猶知我等之名否?”


    衡陽大師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不記得的,落霞山死去的人太多了,人間軍隊,妖族鳥獸,仙門弟子。


    一介散仙,死去千百年化為天元晶裏麵由劍氣裹挾的一縷殘魂。若他不開口,無人知其姓名。


    對麵的老者似是已經猜到了衡陽大師的答案,向著他行了一個大禮。


    “魔族已除,山河依舊,足矣!”


    他身後那一個個人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說著足矣。眼看著就要消失殆盡。


    這時諸位修士身後襲來一陣帶著檀香氣的陰風,謝催城城隍和文判到了。


    文判高舉著手中的判官帳,指著上麵嶄新的兩行字:


    半身厚謝天地禮,臨末孤生赴落霞。


    舍身忘死斬邪魔,山河如故因君故。


    文判向前行了一個大禮:


    “魂歸故裏,莫敢相忘!”


    那些殘魂笑著,就在這一句莫敢相忘之中重新變迴淺藍色的煙霧,飛入了懸在薛嵐麵前的短劍之中。


    短劍發出陣陣劍鳴,其上緩緩浮現出一個蜷縮著的女童身影,穿著粉色的襖裙,紮著可愛的百合髻。像是長在桃花枝頭的孩子。


    劍身之上緩緩浮現出兩個小字:引魂。


    碧水天元晶鑄就劍魂的小劍,天道給她賜了個名字。


    “引魂!”


    薛嵐喃喃念著。


    “英魂所鑄,引渡英魂,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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