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陽衍頒布下命令後,水月泊全麵加強了看守,巡邏的人也比平時多了三倍,一時間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處於一種恐慌中。


    雲落帶著白白端坐在辛未房裏,看著正在仔細剪花枝的辛未,愁容滿麵,“辛未,你說這可怎麽辦,也不知道誰是內賊,水月泊裏人那麽多,一個一個地盤問就需要不少時間,拷不拷問的出來又是個問題,這一天天躲著也不是辦法啊,再說為什麽就隻有我和白白要被關在這裏,其他人都可以出去,這不公平。”


    “我不是也在這裏陪著你嗎?”辛未拾起落在桌麵上的花枝,籠成一團走到香爐邊上,揭開八角蓋子,投了進去,那爐裏登時起了一陣濃鬱的青煙,傳來淺淡的清香。


    “可是你也可以出去,就我不成,為什麽?”雲落委屈地盯著嫋嫋升起的煙,那是安神的花,剪下的枝葉投進爐子裏焚燒可以散發出清淡的香味來,有安神助眠,減輕焦慮的作用,這還是辛未特地為她準備的。


    她在這裏呆了足足有三日,連道日光都沒見到,能不煩悶焦躁嗎?


    “你與兇鬼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陽衍這是為了你好。你心裏也清楚你的體質,隻怕這內賊指不定就在哪裏盯著你看呢。”辛未坐在她身邊,順勢接過睡著的白白,揉了揉白白的碎發,想了一下,拿起剪刀修剪白白的頭發。


    “你可別嚇我。”雲落往辛未身上靠了靠,七上八下的。


    “你放心,陽衍在我這裏布置下了不知多少的結界,若沒有我允許,旁人是進不來的。”辛未將白白掉落的黑發遞給雲落,“你拿著,我晚些時候拿紙包起來出去扔了。白白如今已經有些大了,這前額留著一叢頭發到底是不太適宜,你看啊,這頭頂也是開始冒出了細細的頭發,是要長頭發了,你就慢慢給他留著,千萬不要再給剃沒了。”


    雲落瞥了一眼,白白的腦袋確實不似當初那般光溜溜的了,不知何時長起了毛茸茸的碎發,也高了一些,手腳都不似當初那般小巧了,不知不覺,他都這麽大了。


    雲落酸楚一笑,長大也好,這樣日後自己就能保護自己了,沒了她這個娘親,自己是要比旁人多懂事些的。


    “辛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說他可怎麽辦?”雲落探出手來摸了摸白白閉著的眼睛,就算是閉著眼,就算睡著了,模樣還是這麽像他,尤其這雙眼睛。


    “你這是在說什麽胡話。”辛未低著頭看著白白,絲毫沒有注意到雲落的神色,“你又不是凡人,


    本就是長生不死之人,哪裏來的這些有的沒的。”


    “可是如果呢?雖然不會死,可若我受了重傷從此昏迷不醒,那也和死了沒有區別的。”雲落急急地追問,她想要一個肯定的答複。


    辛未麵帶疑惑地抬起頭看她,頓了頓,答道:“行行行,若有一天真是如此,我便替你照顧他,等他不要我的照顧了,我再離開。”


    雲落笑了,摸著辛未的手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點頭,又搖頭,末了抽著鼻子,道:“我就知道,那,那真是,真是……”


    辛未撫著雲落的長發,看著手足無措的雲落,溫溫柔柔地笑。


    二人正在交談間,不知怎麽地就聊到了楚子衡。辛未將白白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拉著雲落走了出去。


    雲落被辛未牽著,走出房門的時候驚訝萬分,壓低聲音道:“辛未,陽衍不是不許我出來麽,你現在這是……”


    “成日在屋裏悶著,今兒個放你出來走走你還不願意了麽?”辛未瞧著雲落臉上訝異的神色忍不住打趣道:“你啊你啊,一邊嚷著要出來,這帶你出來了又不高興,你要怎麽辦呢?”


    雲落握住她的手,否認道:“我沒有不高興,隻不過若是陽衍知道你偷偷帶我出來,免不得說你幾句。”


    辛未含笑道:“你不用怕,我也不是帶你走多遠,就在這院子裏坐一坐罷了。在屋裏說話,我怕吵醒白白。”


    雲落恍然大悟,依著辛未在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來了。


    “那北邙山的鬼殿因何迴去,走之前可有與你說原因?我記著他是答應了你要早些迴來的,到如今也沒有任何消息,莫不是出什麽事情了?”辛未麵上漸漸浮起擔憂之色,她雖然不了解楚子衡這個人,但從平日裏的相處來看,至少對雲落是真情實意的,也是個言而有信之人,斷斷不會放著雲落在這裏不管。


    “應該是不會出什麽事情的。”雲落也頗為疑惑,楚子衡一向說話算話,做事幹脆利落坦坦蕩蕩,當日走的時候卻沒有和她明說緣由,且走得十分匆忙,答應盡快趕迴,即使北邙山離這裏有些距離,憑著他的本事也不過是一日來迴的功夫,這都好幾日了,他的事情也不知道處理完沒有,一直杳無音信。


    “雲落你該對他照顧些的。”辛未凝視著雲落,雲落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朝一邊挪了挪,“我看他把你是放在了心尖尖上,待白白也極為親切,你……你日後一個人總是不容易的,我與陽衍一直在鞠


    陵於天裏,在外也照顧不到你,你又沒了玲瓏心……”


    “辛未。”雲落打斷辛未的話,堅定地搖了搖頭,迴道:“感情這事勉強不來不是麽?楚子衡待我的確不錯,我無以迴報,可我對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男女之間那種情感,我知道對不起他,可我若欺騙了他和他在一處,隻怕他也不願意。感情上的事情你不是比我更為清楚麽,陽衍伴你多年,可你也一樣沒辦法和他在一起。”


    提到陽衍,辛未沉默了片刻,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道:“你說的極是,的確是這麽一迴事,是我為難你了。”


    “可你,於情於理,應該多關心著些才是。”辛未接著說道:“我總覺得這迴他迴去,有些不對勁。”


    雲落苦惱地托著下巴,點頭道:“是啊,我也想迴去看看他到底怎麽了,可如今的我隻怕連這鞠陵於天都出不去。”


    一說到這裏,兩個人都沉默了,也是,鞠陵於天裏的事情還那麽多,根本是不可能出去的。


    “現如今隻能看看陽衍等人能不能盡快查處內賊,處理掉這件事,待兇鬼風波平息,我便立馬趕迴去看他。”


    對於楚子衡,雲落現在也很是擔心,他總是一副笑臉,什麽事情都自己扛著,不肯叫人瞧見他的難處。


    真是一個死要麵子的人。


    兩個人長籲短歎,感慨這個感慨那個,辛未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正準備帶著雲落迴房,隻聽得房間內一聲“娘親!”便沒了音,雲落和辛未皆是腳下一滯,隨即發了瘋一樣衝進去。


    白白還在屋內。


    隻不過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橫在了白白細嫩的脖子上,雲落和辛未站在原地不敢上去,陽衍和月澤等人在後邊趕了過來。


    辛未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瞧見自己前不久救下的小精怪立在自己麵前麵目猙獰,一隻手撐著白白,一隻手拿著白白。


    “這是……怎麽迴事?”辛未顫抖著問出聲。


    “方才已經查出來了,這精怪就是給燿羽沾染上兇鬼血液的內賊!隻不過他跑得快,沒讓我們的人捉住。”陽衍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他走上前,盯著前麵的精怪,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現在放下他還有活命的機會。”


    精怪固執地搖了搖頭,咬牙切齒,“我的妻子懷胎十月,還要拚命服侍你們,伺候你們,結果呢,盡心盡力換來的是什麽?是你們的無理要求,害她出去結界尋找草藥,結果叫兇鬼抓傷了


    ,孩子也早產。我本以為沒什麽的,至少母子二人看起來都很平安,可是我錯了,漸漸地,傷口發生了變化,她和孩子都兇化了,成了行屍走肉!”


    “所以你從自己妻子兒子身上取了血液沾在燿羽身上?”雲落聽得脊背發涼,這是何等的慘事,好好一個家庭支離破碎,為報仇而不惜報複無辜的人。


    “沾上去哪裏夠,我可是取了滿滿一碗喂進去的。”精怪無所謂地笑,“無論如何,他身上現在流淌著的血液定有兇鬼的血液,我沒了妻兒,你們也別想好過!”


    “虧我如此相信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陽衍搖了搖頭,當初能夠進水月泊的人都是他精挑細選之人,個個都是失去庇佑但良善依舊之人,沒想到到今日還是出了紕漏。


    “你怎麽能這麽做呢?”辛未痛苦道,若是當日她沒有救下他,那麽今日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辛未姑姑,您一向善心,小的一直都很感激您,隻不過今日,還是對不住了!”他低頭望著懷裏的白白,這孩子除了方才那一聲尖叫之外,到現在都很安靜,不哭不鬧也不害怕,一雙眼睛偶爾還會乖乖地望向他。


    “匕首上有兇鬼的血液。”他慢慢地將匕首往細嫩的脖子上按,“我們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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