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虞幸開口。


    龍姨點點頭:“相當於將你的身體作為實驗容器,這個險,要不要冒?你仔細考慮一下。”


    龍姨他們離開的時候留下了食腐母蟲。


    虞幸坐在沙發上,看著培養皿裏約一指長的黑黑的蟲子,她將手指伸過去,肉眼可見的,指尖有了蠕動。


    它的幼蟲極度渴望食腐蟲。


    食腐蟲也晃悠悠蘇醒,它並沒有眼睛,但依然準確地朝向虞幸手指的方向,曲起身子,接著渾身一收縮,張開了滿嘴是牙的口器,像是一聲嘶鳴。


    指尖的幼蟲略有退縮,片刻後又凝集起來。


    當然,虞幸聽不見聲音,她隻感受到了氣流。


    真的,就有那麽巧合嗎?自己在汙染區不幸感染並帶迴了異蟲,龍姨她們恰恰就有它進化所需的蟲子,這兩百的定向幸運值,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係統也沒有提示,沒有提示就說明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


    她慢慢將手伸進培養皿……


    本來一動不動的食腐蟲,像是知道自己的任務,緩緩爬上虞幸的指尖,她還沒見過食腐蟲是如何工作的,如何進入自己的身體呢?


    隨著食腐蟲往上爬,皮下異蟲的幼蟲也現了形,窸窸窣窣地跟在食腐蟲後麵。


    就在虞幸想著是不是弄個傷口給它爬進去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胳膊上出現了黑影,異蟲的母蟲來了。


    她伸出手指攔截住異蟲的前進方向,就看見它像水一樣分流,在經過手指後,又合為一體。


    真奇怪,這麽多蟲子在自己身體裏,她沒有一絲感覺。


    食腐蟲像是有目標般,爬上了虞幸的臉,瞬間她就感覺不到食腐蟲的存在了。


    但異蟲,留在了脖子以下,像是上麵有它所畏懼的存在一樣,但它也固執地一動不動,守株待兔一般,在等著自己的晚餐。


    雖然食腐蟲看不見了,但她知道,它就在那裏。


    驟然整個臉都開始麻癢起來,像是有無數條蟲子在肉裏爬。


    虞幸躺在沙發上,找了個鏡子,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燒傷的那部分,跟周圍一些皮膚,慢慢變得透明,露出了皮下鮮紅的血肉,其中夾雜著許許多多肉嘟嘟的小胖蟲,食腐蟲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產卵了。


    這些數也數不清的小胖蟲,慢慢地找到了每一絲肌肉,均勻地覆蓋在上麵,像是紀律嚴明的士兵,絕不退縮。


    它們分泌出一種乳白色的物質,就像蠶吐的絲一樣,從輕薄的一層開始,慢慢地覆蓋了虞幸的整張臉。


    慢慢地連眼皮都覆蓋了,她看不見了。


    虞幸打開係統界麵,看著自己的頭部,臉上的燒傷麵積正一層層縮小。


    許久後,那種癢癢麻麻的感覺終於停了,但臉依舊被覆蓋著。


    食腐母蟲完成了任務,向脖子下麵遊走而去,它也想會會這個明目張膽地想吞噬自己的東西。


    接下來就不是虞幸所能掌控的了,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動靜,她甚至感覺不到肉體的存在,它們可能切斷了自己的神經與肉體之間的聯係,五感消失。


    像是大戰爆發前的兩軍對壘。


    像是疾風驟雨前的片刻寧靜。


    片刻後,隻聽得窗外一聲驚雷,虞幸突然想起今天是驚蟄,驚雷響,萬物生。


    也正是蛇蟲複蘇的時候,這時間巧合的,怎麽,變異後的蟲子也在等驚蟄嗎?


    虞幸的觀感迴籠,身體內的兩方母蟲也開始交鋒。


    身為主戰場的虞幸,深切地感受到了何為淩遲,還是體內的。


    她蜷縮在沙發上,四肢百骸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體溫高的嚇人,豆大的汗珠一粒粒落下,甚至有些汗滴落到一半就會被皮膚蒸發。


    虞幸看著自己的胳膊跟腿部,出現瘀斑然後又消失。就像被暴揍一頓後的遍體鱗傷一般青青紫紫,一直循環往複,甚至有些地方還會滲出血來。


    慢慢的,體表好像硬化了一樣,連那些青紫的印子也消失了。


    她知道,前者是食腐蟲的特性之一,隻要一受傷立馬就會被治愈,後者則是異蟲的特性之一,讓皮膚變得堅硬,隻是外表皮膚還是髒器表麵都會,她暫時不清楚。


    她終於明白了龍姨放的視頻中,那個無毛的小實驗體,為什麽內髒都碎的近乎化了一樣。


    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太確切了這句話。


    她忍著劇痛,鑽進小世界,一頭紮入黑河中,冰冷的河水讓灼燒的身體有了些許緩解,千年寒冷的河麵上,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水蒸氣。


    體內的新陳代謝不停歇,體溫拉滿,汗如雨下,四肢百骸傳來熟悉的麻癢跟疼痛,她知道異蟲又釋放了無數需要淨化的幼蟲。


    虞幸生生承受著這痛,在釋放淨化異能的同時,將自己那點可憐的防禦異能對著自己的身體釋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脫力,雖然用處不大,但聊勝於無。


    接下來身體裏的每一條肌肉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向外拉扯,感覺最明顯的是大腿跟腹部。


    這不是幻覺,係統界麵上,她的人形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各方肌肉各幹各的。


    她的視線隻能看見胳膊,皮下的肌肉似乎有了自己的靈魂,要離她而去,在皮膚上鼓起一條條狹長的包塊,直到皮膚承受不住,撐到近乎撕裂的時候,又被某種力量,拉扯迴去,重新歸於平靜。


    血液又重新滲出,像是食腐蟲取得了勝利,但她有直覺,並沒有,後麵還有的受。


    暗紅的液體在黑色的河水中蔓延開來,隻有河麵上漂浮的那幾縷頭發跟不斷蕩漾開的波紋證明下麵有活人。


    虞幸想將這兩條孽畜挖出來,她這麽想的,也這麽幹了,一把空間刃懸停在河麵之際,她失去了意識……


    肢體鬆軟後的虞幸,就像其他被黑河吞噬的小動物一般,緩緩地沉進這張黑色的巨大的嘴中……


    下一刻,隻聽得一聲嗚咽,一片巨大的黑影落在河麵上。


    那四隻毛絨絨的腳掌下,凝起一層寒冰,從河麵上凝結到水下,四個不同方位的冰柱,如同四條不斷變長的金箍棒一般,直衝不斷下落的虞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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