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


    飯桌擺在前院,三人圍成一桌,伶舟樾坐在兩人中間。


    晚風微涼,周圍蟬鳴陣陣,蛙聲一片。


    飯桌上的菜不錯,逐雲捉的野兔也快烤好。


    聞著香味,沒有煩憂。


    這是伶舟樾奢想了許久的平常日子。


    至於這兩個大眼瞪小眼的,誰家裏沒點家長裏短,雞飛狗跳?


    “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伶舟樾盯著小小的四方桌想了想,打了個響指。


    “後院我之前埋了桃花釀,現在正好可以喝,我這就去挖來。”


    她哼哧哼哧挖出樹下的桃花酒釀,迴來看到兩人沒有動手,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逐雲,喝酒,度數很低的,沒事。”


    她給逐雲倒了杯,扭頭就對上李廷鶴氣得瞪眼的憤怒模樣。


    “為什麽先給他?”


    “你受傷的,不能喝酒,等你好了才能喝。”


    聞言,李廷鶴眼中的怒火才將將滅去,緊抿下撇的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來嚐嚐這個,我親自燒的。”


    看著夾到碗裏的野菜,伶舟樾恍惚一瞬,吃到嘴裏才感覺到真實,小雞啄米的點頭表示肯定。


    誰能想到,威名赫赫的戰場殺神,居然能用野菜燒出這麽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逐雲怒視李廷鶴,眼底劃過不滿的情緒,起身把烤好的兔子拿來,割下第一塊肉給伶舟樾。


    “嚐嚐這個。”


    伶舟樾吃了一口,滿意點頭。


    “你燒的東西就是好吃,你們快吃啊,別都隻看著我。”


    李廷鶴和逐雲對視一眼,眼中敵意幾乎凝成實質。


    伶舟樾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看著兩人默默吃著。


    沒有搶菜的戲碼,飯桌上平平靜靜。


    周圍空氣中的低氣壓卻是實時存在,空氣也凝固似的,讓人唿吸困難。


    殺意如毒蛇猛獸,蟄伏在黑暗中,讓人心驚膽戰。


    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兆。


    一頓飯,吃出了鴻門宴的感覺。


    吃完後,在這樣這氣氛下,伶舟樾開口前都要先打一遍腹稿。


    “今天大家都累了,早點去休息吧,我來收拾就好。”


    見兩人不動,她的視線在兩人臉上轉悠,斟酌開口。


    “明日我出去一趟,去附近的集鎮上采買些東西。


    三牛,你身上有傷,就待在家裏好好養傷,別出亂逛了,逐雲,你留在家看著他。”


    逐雲敷衍應了一聲。


    李廷鶴偏頭望向她,有些不解。


    “三牛是誰?”


    “當然是你啊,李廷鶴這個名字你肯定不能用了,都說賤名好養活,聽我的。”


    “……”


    伶舟樾歪著頭打量他的眼睛,眉頭微蹙。


    “皇族的眼睛是因為藥物所致,也能用藥物改變,之前李越溪就這麽做過。


    倒是你的另外一隻眼睛……你身上真有峮國人血脈?峮國人若是與外族私通,下場很慘的。”


    她的語氣故意變得陰陽怪氣,看李廷鶴的眼神,疑惑得仿佛在問:“你怎麽沒被弄死啊?”


    李廷鶴目光垂下,眼底神情微漾,像是想到什麽傷心事,眉間也籠上一層哀傷。


    伶舟樾:“……”裝,繼續裝。


    “我去查查,能不能把你這隻眼睛的顏色也變了一變,你這雙眼睛,沒一隻是普通的,太容易被人記住。”


    李廷鶴偷看了她一眼,被抓包,又慌忙撇開視線,語氣漠然。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用眼罩遮上。”


    他麵色如寒霜,明明不想這麽做,卻主動提出。


    這隱忍不發,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像是她在欺負他似的。


    “開玩笑的,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留下你?”


    她細細觀察他微微轉動的遠天藍眸子,像極了幾年前遇見的那隻眼。


    她親眼看見那個人的屍首。


    隻因為隨軍大夫好奇剝皮,他臉上的皮被完整扒下。


    眼珠被挖,讓人吃了。


    她隻能僅憑他身上的衣物去辨認他的身份。


    那個隨軍的大夫說,他的眼睛很好看,不過味道也就一般般,和平常人的沒什麽特別。


    這句話她永遠記得。


    她親手葬了他,後來曾特意去峮國。


    純血的峮國人,瞳孔的藍色要深些,沒有他的好看。


    或許隻有混血的,瞳孔的藍才會淡些,好看得特別。


    李廷鶴被她這麽盯著,她就知道她一定喜歡他的這隻眼睛。


    他裝作不在意起身離開,背著其他人,唇角彎起。


    他不知道伶舟樾為什麽不承認自己就是花花。


    如今兩人再見,身份變換,她還是會喜歡他,這就夠了。


    剩下的,慢慢等就是。


    他有的是耐心。


    逐雲從李廷鶴的背影上收迴視線,心中憋著一口氣咽不下。


    “你當真要留著他?”


    “嗯。”


    伶舟樾應著,拿來木盆,收拾桌上的碗筷,放入其中。


    逐雲心中不快,但也知道,伶舟樾一旦決定的事,幾乎從來不會改變。


    “行……那我走。”


    逐雲起身,拿起旁邊的劍,頭也不迴地往院門去。


    “哎,你明天再走嘛,不然明天我去買東西,他跑了怎麽辦?”


    “……”


    逐雲在原地停住,片刻又轉迴來,一言不發朝後院去。


    伶舟樾煩心地取桌布來擦桌。


    逐雲其實早就能自己脫離塵光離去,留到現在隻是為了等她。


    她要是早知道他有那心思,斷是不會去招惹他。


    她隻當他是朋友,是去是留,她也不會強迫。


    至於李廷鶴……


    把他藏在這,不會有人找到。


    即便她玩膩了,也不會讓他活著離開。


    他魔怔地把她當成其他人,她也可以讓他做個替代品。


    ……


    翌日。


    攝政王府。


    滄浪幾人確定他們的王爺失蹤了。


    慌了一會兒,幾人很快冷靜下來。


    此事不能伸張,他們隻能暗中調查尋找。


    至於李玄辭那邊,他們也謊稱王爺一病不起,上不了朝,給他們王爺告了假。


    伶舟樾來時,府內的暗衛比平日少了大半。


    她找到關別山住的院子,發現他正在收拾東西,看起來,這像是要離開。


    她等關別山離開王府出了城,才找上他。


    “攝政王府裏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好嗎,師叔這是要去哪啊?這麽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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