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些場景或人物,總是會莫名的觸發人心裏的某根弦,陡然間會覺得無比熟悉,像是曾經在什麽地方經曆過,相同的場景,做著相同的事情、說著相同的話……


    這種奇妙,用道家的話來說,這叫前世今生。


    照我那半茬子師父古老頭的說法,這叫前世今生,是因為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湯沒有喝幹淨,殘存了部分的前世記憶,隱隱約約的模糊不清,就像被鎖在靈魂的深處,隻有當某些相同的誘因浮現的時候,才能夠誘發出來……


    那時候的我還小,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茲當老頭發癔症,反正他說的話多了,不感興趣的,我早習慣了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隻是後來屢屢遇到這樣的場景,恍惚重生一般,讓人驚懼得渾身發冷,再想找古老頭問問,他卻已經死得骨頭都成渣了……


    此刻夜深人靜,荒野之地,從門縫裏麵透露出來的微弱歌聲,音色清麗,調子卻十分綿柔,悲而不愴、哀而無怨,帶著股兒陝北民歌特有的調調,如歌如泣……


    一聲聲,像是顆顆石子投進我腦海之中,泛起陣陣的漣漪,驀然之間,我竟覺得這個調子如此的熟悉,一時間聽得便有些癡了。


    正在怔怔之時,龍澤敲了一會門,也不管裏麵全然沒反應,徑直推門而入。


    纏綿哀絕的微微歌聲中,厚重的鐵門板栓發出的吱呀聲十分的刺耳,我打了個寒顫,抬頭一看,間龍澤的背影已經走了進去,便也跟著往房裏走。


    房間很大,卻十分簡陋,分成內外兩格,裏麵一間用碎花布幔隔著,估計是臥室,空曠的外間,擺著一些木質的沙發茶幾,還有一張圓形的小餐桌,牆麵上掛著幾幅老舊的年畫,紙麵蠟黃,邊角處皆有些殘破,看起來年頭比我們還大,居中之處,是一副老人家揮手示意的經典圖畫,上書一行紅色大字“大海航行靠舵手!”


    房間另一側則是一個窄小狹長的陽台,外麵的防盜窗鐵條鏽跡斑斑,像無數深褐色的藤條縱橫交錯。


    一名女子,正坐在陽台落地玻璃門處的木質小板凳上,望著鏽跡斑斑縫隙之外的黑暗,獨自吟唱得十分陶醉,背影曼妙,看不出年紀,鬆散修長的針織羊毛衫,跟披了個麻袋似的,及腰長發甚是柔順的披掛著,黑白相間,竟是十分流行的奶奶灰……


    聽到我們進來的腳步聲,那女的迴頭往來,頓時把我眼睛晃了一下,這女的雖然不如古若藍那般風姿卓越、明豔端莊,卻也有一股子清新脫俗,嬌美的臉龐透明若水晶,仿佛有一種光麗豔逸,正是典型的東方古典美,與今天的網紅臉全然不是一迴事。喉清韻雅


    這樣一張俏生生的臉,看起來年紀也就在二十七八左右,跟聲音倒是挺般配的,但那頭披散錯亂的白發,卻顯出了幾分詭怪。


    我吸了一口冷氣,抬頭看了一眼腰板挺得筆直的龍澤,估不到龍澤這哥們也來這一招,就這麽個旮旯角落,居然也能讓他藏了這麽個嬌俏的小美人兒?


    要說這女的是真不錯,看起來就有種上世紀典型美人的那種風範,一身打扮卻十分潮流,比那些什麽殺馬特之類自以為新潮的女孩,更為奪人耳目。


    不過這屋子,看著也忒寒磣了點吧,就這女孩子的容顏,放到哪兒去當個小三,鐵定是個搶手貨,也不知道龍澤是怎麽忽悠來的。


    說起來也奇怪,龍澤進來之後,也不打招唿,熟門熟路的走到飯桌邊站住,不言不語的看著那女子。


    反倒是那個女子停了吟唱,“嗯”的一聲,抬起俏臉,櫻唇微啟,輕聲說道:“來了。”


    聲音平淡,透著一股子熟人之間才會有的語調,似乎對我們半夜闖入進來,絲毫不覺得訝異。


    看來果真是老相識了,丫的夜半偷會佳人,為什麽要帶著我?


    龍澤重重地點了點頭,拉過木凳子坐了下來,語調溫和的說道:“帶了個朋友過來,不介意吧?”


    我操,什麽叫不介意?你們不介意我還介意呢!我聽他語調溫和,完全沒了平常跟我們說話的那股子冷峻,原來丫也會正常說話,忍不住腹誹了起來,撒狗糧也不用這麽明顯吧,娘的,該不會等會你們卿卿我我,讓我一個人到門口吹冷風吧……


    “不介意。”那女子微微一笑,抬眼看著我,眼神中透露著的那個曖昧,讓我手臂上汗毛直立,搞不懂她到底什麽意思,實在有些受不了,趕緊也搬了張凳子,挨著龍澤側旁坐了下來,低聲問道:“這是誰呀?怎麽稱唿?”


    龍澤似乎有些走神,也沒理我,那女子抿著嘴,像個天真的孩子,笑得十分可樂,說:“癡兒,你總是這麽調皮!”


    癡兒誰呀?該不是對我說的吧?看那女子的眼神始終盯著我的身上,笑意款款的樣子,讓人慎得慌!


    完了,我心裏頓時暗叫不妙,這丫頭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我剛“嘿嘿”幹笑了兩聲,龍澤突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力度之大,差點就把屁股後麵的木凳給撞到。


    我錯愕之中,抬頭看了看,隻見龍澤臉上突顯惶然驚悚之色,瞪著兩隻大牛眼,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厚實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什麽卡在了喉嚨中。


    臥槽!這是神馬情況?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仰著臉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實在搞不明白這是什麽路數。


    丫不會真的以為我背著他跟著女的有一腿吧?


    綠褲子可以穿,綠帽子誰都不願意戴,看龍澤那模樣,搞不好真給我來一出激情殺人,那可真是莫名冤枉來哉!


    我頓時間喉嚨有些發幹,舌頭澀的沒邊,趕緊伸手拍了拍龍澤的大腿,示意他冷靜,張嘴說道:“這位……嗯……大姐……妹子,咱可不興瞎胡鬧!咱倆可是素未謀麵,你沒看把你家龍哥哥給急的呀,搞不好會鬧出人命來了……您要坑我,也不能這樣啊,我可不是那隔壁老王,也不是那宋助理……”


    那女子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臉上表情十分得意,笑聲卻猶如夜梟,讓人不寒而栗。


    臥槽,都特麽什麽瘋子!我隻覺得一股冷冽從尾骨直穿到後腦勺,再也坐不住了,就想站起來拔腿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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